轎子四角掛紅綢,頂端簇大紅牡丹。轎內盈月如嫩花兒起伏顛聳,此時沒人知道她正憋一泡熱尿,淌一身熱汗。

    這年,盈月十八歲零六天。

    轎旁,劉少堂騎瘦驢,挺著如瘦驢尖削的背,腦殼扣半紅半黑瓜皮小帽。棉袍大褂短過膝,隨驢步以及轎夫方步同步運行。俗語:老太太騎瘦驢——嚴絲合縫,瘦老爺們騎瘦驢感覺會如何,多虧驢背上墊一床被子。

    劉少堂家財萬貫卻不顯富,有人半夜見他用這頭瘦驢馱兩箱大洋,差點把瘦驢腿壓折了。

    劉少堂從不招搖,打扮不像有錢地主,這個女人卻讓他結結實實舒舒服服地招搖一回。他抵不住盈月的美貌,心甘情願花半口袋大洋。

    買地買人都是他劉少堂的財產。半口袋大洋攤在怡春堂老鴇麵前,手沒哆嗦,麵沒改色。老鴇生滿皺褶的老臉,見到一堆大洋立即微笑起來,如張開的一把鮮豔小傘。在這種笑容裏,劉少堂這個鄉下老男人的小身板無比挺直,似乎老鴇的笑容伸張了他男人的自尊。

    大洋給他長了臉撐了腰。

    今天,劉少堂感覺很有麵子,從南京城抬回嫩如豆腐腦,清香如荷的女人,這樣的壯舉別說臨河鎮,連縣上也沒有誰能做到。那張蒼老枯黃越顯瘦削的老臉掩飾不住陣陣喜悅,潮起難得一見的紅光,小眼睛裏汪滿濁淚。其實他最大遺憾是沒能長出茂盛的胡須,少了幾許男人英武氣。

    其實劉少堂老了。瓜皮小帽蓋住稀拉花白的頭發,微笑沒露齒不知他滿嘴缺齒。

    爆竹把在場所有人都給震醒了,頑童的尖叫,村婦村姑的嘻笑給春日陽光裏這場喜事倍添喜慶。

    劉少堂的大嫂,臉上塗滿粉,如掉進麵缸的鴨梨,她指揮小媳婦端來火盆,讓新娘從上麵跨過去,她嘴裏高聲叫著。

    “新娘跨火盆,生養一大群。”

    圍觀人眾齊聲叫好。

    跨火盆是當地風俗,意為新娘過門添丁旺才之意。

    張四皮在劉少堂瘸腿兒子劉家昌肩上拍了一下,笑道:“你小媽今後生養全指望你了。”[]

    劉家昌追著倆人邊罵邊打,跑起來一拐一拐引來更多的笑聲。

    那晚盈月被劉少堂揭開紅蓋頭之後越發嬌羞,手掌撫遊下溫順如冬陽下懶洋洋的小貓,鼻息微微。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