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家大院的晾衣繩上掛出剛洗過的白床單,鮮豔的圖案如紅牡丹,洇透迿麗的晨曦。

劉少堂站在院裏捧銅水煙壺,神情肅穆。他看到雄雞咯咯叫著從母雞身上下來,抖著華麗的羽毛神氣活現。

佃戶們下地經過那塊床單都忍不住看上幾眼,又回頭,青壯年褲襠裏有了變化,步履拖遝。

其實床單上的圖案是另一隻雄雞的血,盈月問何苦要如此,劉少堂說村人口毒呀!

昨晚,劉少堂從盈月身上下來,天太熱無法入睡,找族中同輩推牌九。閃電和暴雨來臨之前手氣一直很臭,輸了十幾塊大洋,隻到暴雨急趨而至驅散酷熱,劉少堂逐漸進入狀態,輸出去的大洋慢慢贏回來,正當他忘乎所以之時,打更鑼聲和槍聲嚇得他跌坐在牌桌邊。[]

更鑼是土樓上更夫敲響的,槍聲是河北岸土匪朱禿子開的。

劉少堂連滾帶爬回土樓時與老傭撞在一起。

“老爺,少奶奶不見了。”老傭嚇的聲帶哭腔,渾身哆哆嗦嗦篩糠一般。

劉少堂又一次跌坐在地上,半天沒回過神來。直到有人拿著刀槍鋤鐮湧進土樓,他才醒過神來,跑進臥房,從褥子下抽出沉甸甸的盒子炮,帶領村民追了出去。

如果這晚不是劉少堂嫌天熱出去賭錢,或許就死在朱禿子的槍下了。

朱禿子帶人悄悄摸進圩子裏,並沒有被人發現,當時更夫也因溽熱難耐,無心外麵世界,即便圩子內外狗吠叫成一鍋粥,也未能引起更夫的警覺。

劉少堂和朱禿子的衝突是從糧店生意開始的,初時的衝突僅是暗地裏互相攻擊,造謠對方在米裏拌細沙坑騙村民。朱禿子命人夜裏抬兩桶糞便澆在劉少堂的糧店門上。劉少堂則命人於夜間攀牆越屋將大桶的煤油潑在朱禿子糧庫內的糧包上,令他損失了幾百擔大米。然而,他倆所做的這一切始終沒釀成流血事件。

事實上,朱禿子是在等待時機,等待自己勢力日漸強大。

朱禿子居住的朱莊與小劉圩子隔河十幾裏地,小劉圩子在上遊,河兩岸連接的渡口名為曹渡,擺渡老頭曹老六日間夜間在此守望。

曹老六知道朱莊的朱禿子,劉少堂他也知道。河麵不寬,雨季來臨河水咆哮,有貨船此經進臨河鎮入運河進揚州。

這天夜裏,曹老六被棚頂漏下的雨水澆醒了,他支起身掀開蘆葦草簾,望著黑漆漆的雨。

河床內河水衝撞,風雨中茅屋哆嗦顫粟,渡船在洪濁的水麵跳蕩飄搖,栓船木樁象老人硬朗的身軀牽著攬繩不放。

天地玄黃,水色連天,水聲一片。

曹老六無回天之力,縮回床腳。

曹老六迷迷糊糊中,茅屋的門簾被腳踢開了,茅棚如正在xx的男人抖顫中暢快地呻呤。

風雨裹著濕透的一群人衝進來。

“朱爺,您快趴上,老六點燈。”

“噗哧。”曹老六被“趴上”兩字逗笑了,笑歸笑,不敢怠慢,點亮一盞馬燈。

天漸亮,雨勢稍減。

朱禿子被亂槍打中屁股,鐵沙讓兩扇屁股成了蜂窩煤,傷口經河水浸泡血肉模糊。

“日你媽劉少堂,偏打中老子屁股,送老子回莊。”朱禿子說。

讀過幾年私塾的朱修道,人稱半仙,如今給朱禿子做師爺,他指揮手下嘍羅抬著朱禿子進莊子。

曹老六看到朱禿子的狼狽相,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世道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