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天路在飄著毛毛細雨的清晨走出劉家院子,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一直沒回紅菱灣是倪瑞軒捎信來要他暫時住在大嫂娘家,過一段日子看看再說,因為至今沒有警察來搜查,越是如此越讓人不放心。

    倪天路獨自沿著鄉間小路走上運河長堤,滿眼碧綠籠罩在如煙如霧的細雨中,水邊蘆葉在遊絲般細風中擠擠艾艾相互摩擦,發出沙拉拉的低語。

    小鳥嘰嘰鳴叫,歡騰竄起沒入,歡歌餘音在濕潤的蘆葉穗花上搖曳。

    霧中看不到船身,點點白帆交錯而過,有鷗鷺展翅在帆間,卻又輕巧地沿水麵滑翔。

    遠處纖夫渾厚的號子與岸邊漁家女柔媚的漁歌剛柔相濟融進河水,隨波逐流。

    他的心隨飛翔的鷗鷺穿雲破霧,沿寬闊的運河暢遊。在水邊長大的他,對眼前景色立時有一種嶄新的認識,第一次發現雨霧中水鄉景色如此秀美。

    眼望白帆點點順流而下,心中瞬間湧出幾分失落與惆悵。以往這個季節倪家船隊已經出航了,而今年所有船隻至今仍停泊在紅菱灣。倪天路心急如焚,卻又不敢貿然出航。此時他真想對著河麵大聲叫喊,以發泄積鬱在心中的鬱氣。但他沒有這麽做,沒有狂躁。經曆了大哥的死,以及自己被朱士貴關進縣大牢,讓他深刻認識到人心險惡,世道險惡。此時的倪天路已經不是一年前了,仿佛年長了二十歲,以前是將所有喜怒哀樂表露在臉上,而今他變得成熟和穩重,能將深入骨髓的仇恨壓在心底,表麵不動聲色。

    眼望滾滾奔騰的河水,心裏默默盤算下一步計劃。

    養傷的這些日子他對眼前形勢默默作了分析,他知道父親至今讓自家商船泊在灣內,是擔心自己和二哥再遭暗算。他也想過朱士貴對劫獄一案絕不會無動於衷坐視不理,他是不是故意放鬆是麻痹對手?在尋找時機?如果是這樣,倪家因為自己買槍與朱士貴結下仇恨將永遠影響航運生意,難道從此龜縮在紅菱灣再也不敢出航?朱士貴、黑魚頭、鯰魚頭這些惡人一日不除,倪家就永無寧日。他不會忘記在獄中的發誓:隻要自己出獄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幹掉朱士貴。

    倪天路看看四周無人,鑽入蘆葦叢,從懷裏掏出櫓子,打開保險,推彈上膛,雙手握槍,深呼一口氣,閉上眼,對準大腦裏浮出的朱士貴那張陰毒奸詐的臉扣動板機。

    “砰”一聲巨響,強有力的後坐力讓他倒退兩步,手槍幾欲脫手。他睜開眼睛,槍口一縷淡淡的白煙在飄散,幾枝蘆葦橫腰折斷,耳中嗡嗡作響。

    這是他人生中開的第一槍,臆想中是對準大惡人朱士貴的頭。

    等他從蘆葦叢中走出來,看到王豆腐和黑子站在堤岸上,他倆一直跟在身後。

    “豆腐哥,黑子,我有事和你們商量。”

    “三少爺,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麽事,我倆商量好了,和你一起進城找朱士貴報仇。”黑子說著話轉臉看了看王豆腐。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