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玄開口敘述靜禪宗之變的時候,眾人皆是駭然,唯獨李玄都沒有驚訝,而是陷入更深的疑慮之中,因為按照他的推測,地師去年才開始試探靜禪宗,而按照方玄的法,地師早在寶二年便偽裝成方靜方丈對靜禪宗動手,如果方玄的是真的,那麽冷夫人不可能不知情,宮官也就沒必要再去多此一舉地試探什麽。

    所以李玄都的略作思索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方玄在謊!

    幾乎就在李玄都剛想開口的時候,方玄已經暴起發難,這立刻印證了李玄都的種種猜測,更讓李玄都斷定了方玄的身份。

    不要忘了,當初地師之所以能重傷方靜方丈,就是因為他偽裝成了太後謝雉身旁的一個宦官,偷襲得手,若是正麵交鋒,地師雖然也能取勝,但絕不可能如此幹脆利落。而他能越過正一宗的“太上三清龍虎大陣”,也是因為他用了齊王這個不為人知的身份。此時地師再來裝成靜禪宗的僧人,並非什麽難以想象之事,反而是合情合理。

    在方玄出手之後,整個大雄寶殿之中異象紛亂,什麽也看不清了,逸散氣機更是如怒海狂濤一般四散奔流,想要憑借氣機感知具體發生了什麽,也不甚現實。

    在這種情況下,為了防止被人偷襲,眾人紛紛起身,退向殿外。

    片刻後,風流雲散,顯露出殿內情景,隻見得方玄雙掌已然拍在大師的身上,而大師仍是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巋然不動。

    兩人陷入僵持之中,其餘人不知虛實深淺,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片刻,就聽張靜修緩緩開口道:“地師好手段。”

    此時在場之人都是老狐狸,哪怕不知前因後果,也能猜出偷襲之人八成就是地師,不過親耳聽到大師開口確認之後,還是難免一驚。

    方玄向後飄然退去,站定之後,淡笑道:“大師才是好手段。”

    大師一揮手中雲掃,將殿內湧動的風雷水土等異象悉數平息,方才道:“都吃一塹長一智,貧道已經栽了一個跟頭,總不好在同樣的地方摔倒兩次。”

    方玄,或者地師徐無鬼,聞聽此言,並不如何意外,點頭讚同道:“畢竟再一再二不再三,當初在帝京皇宮是一次,雲錦山又是一次,這第三次便不靈了。”

    張靜修起身道:“貧道先前還在疑慮,這龍門府未免太過平靜,各宗在來茨路上隻

    是遇到了幾個明官阻攔,坐以待斃可不是地師的風格,沒想到地師料定貧道會來靜禪寺,早已在此恭候多時,想來地師也在靜禪寺中布下了羅地網。”

    徐無鬼負手而立,淡笑道:“我若隻有我一人呢?”

    張靜修道:“我們這麽多好手在此,地師就不怕有來無回?”

    徐無鬼笑了笑:“若是我能一擊重傷大師,剩下的十一人固然厲害,可白繡裳和張海石不在,卻未必奈何得了我,就如這靜禪宗一般。”

    就在此時,李玄都排眾而出,開口問道:“徐先生,不知靜禪宗的僧人如今都在何處?”

    徐無鬼看了李玄都一眼,淡笑道:“若是旁人來問,我是萬萬不會回答的,不過既然是紫府問了,那我便明了,靜禪宗有半數之人力戰而亡,倒也不失‘骨氣’二字,還有半數之人則是淪為了階下之囚。”

    李玄都臉色一沉,又問道:“不知徐先生是如何攻下靜禪宗的?”

    “來也簡單。”徐無鬼笑了笑:“我先是幾番試探,摸索靜禪宗的虛實,繼而再逐漸滲透,畢竟偌大一座靜禪寺,總不能滴水不漏,如此用了半年的水磨工夫,終是被我抓到了一個破綻。在這靜禪宗中有個沙彌,塵心不定,思慕女色,又因為性情懦弱,被同門幾番欺淩,對整個靜禪宗都懷恨在心,我隻是稍作拉攏,他便為我所用,我以神念傳他陰陽宗秘法,讓他離開靜禪寺下山見我,我帶去一個牝女宗的女子,先讓他樂了大半日,再傳他幾樣厲害寶物,助他暗中殺了那個常常欺辱他的同門,他在事後雖然後悔,卻被我拿住了破戒和殺饒把柄,不得不聽命行事。我讓他偽裝成那個同門,再做出他本人偷溜下山叛逃宗門的痕跡,騙過了靜禪宗的一眾熱。這沙彌本就在靜禪宗不甚起眼,偷溜下山也沒引起什麽波瀾。而他所假扮的那個同門卻是不俗,頗受靜禪宗長老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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