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屋暖烘烘的燒著地龍,紅綃紗帳在燭光裏暈成明豔的緋色。青橙偎依在皇帝胸前,聽著他穩穩的心跳聲,渾身輕軟而恬逸。她道:“小孩子推攘打架,是平常事。以前永璋與大阿哥打架,我心裏真是一點兒都不記恨大阿哥,但此次卻不一樣。”她抬起頭,將下巴擱在皇帝肩胛骨上,靜靜凝望著他,沉默不語。

    她不明說,皇帝也明白其中意味。

    皇帝歎了口氣,道:“閔月性子像皇後,善嫉又心氣兒重,半點不肯輸人。”又道:“但她畢竟是朕的皇長女,大清的長公主,能擔待的你就擔待些。”青橙從皇帝懷裏掙脫了,坐起身,固執道:“能擔待的我自然要擔待,但往後我是再不會允她靠近皎兒,亦不會歡迎她來翊坤宮。”皇帝見她麵有慍色,展開雙臂,笑道:“掀了被子,冷氣都鑽進來了。”

    青橙躺回他懷裏,發絲淩亂,蓋了半張臉。皇帝一縷一縷的順著,道:“平素見你挺大度的,小氣起來可真小氣。”青橙酸溜溜道:“你當然是大度,兩個都是你的孩子,況且閔月是嫡女長公主,你自是偏愛些。”又往被裏縮了縮,口氣弱了許多,道:“但我隻有皎兒一個女兒。”她睨眼瞧著皇帝,擔心他會生氣。

    皇帝果然不悅,板著臉道:“朕對永璋、永瑢、皎兒不好嗎?他們都是朕的孩子,哪來偏愛一說?”他素以聖明為己任,絕不肯承認自己偏私心。

    青橙聽他動氣,遂轉了話頭,道:“好是好,但可以更好一些。永璋前頭做了一首詩,說給皇阿瑪瞧了,沒落得半個好字,還被教訓,說大字寫得沒有長進。”皇帝道:“男孩子不多教訓教訓,怎麽成才?”又橫了她一眼,道:“你別給朕打岔子。”

    兩人你來我往的說著話,倒沒真的動怒。

    夜裏雨聲淅淅瀝瀝,廊簷下的馭水龍首嘩啦啦的吐著細流,風起雲湧,刮得樹枝嘎吱作響。青橙縮在皇帝臂彎裏,聽著那雨,愈覺被暖馨香。漸漸睡眼朦朧,耳側卻隱約有人低聲說:“主子,皇後娘娘來了。”青橙隻道是自己在做夢,不予理會,嚶嚀嬌啼般嗯了一聲,翻身要接著睡。守夜值的宮女為難,欲要再喚一句,皇帝使了個眼色,隨手搭了件猞猁猻端罩,輕手輕腳出去。

    花廳雖也燒了地龍,畢竟不及寢屋暖和,皇帝看了看皇後,攏著衣襟,淺怒道:“有事明兒再說,大晚上跑來,叫六宮看笑話呢!”皇後穿著石青色繡牡丹紋貢緞長袍,外頭披著白狐毛小坎肩,臉上凍得通紅,未說話,先往地上跪了,道:“皇上要送閔月去宮外別苑,臣妾怎能坐視不管?她年紀還小,犯的錯也不是什麽罪不可赦之事,求皇上收回成命。”她在皇帝麵前素來戰戰兢兢,可一旦牽扯到子女,渾身的衝勁兒就像奔騰的野馬似的往前竄。

    皇帝冷峻道:“此事已下定論,不必再說。”

    他如此絕情絕意,擊碎了皇後心中最後的底線,她顫抖著身子,眼圈兒也紅了,膽大妄為道:“閔月咬了二公主,是大錯特錯,但皇上一點兒錯也沒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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