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貴妃舊疾難愈,時好時壞,薨於初秋深夜,彼時身側無人,至第二日宮婢喚她吃藥時,方知歸於極樂。闔宮哀悼,樓廊殿閣皆掛了白紗,宮燈亦糊上了白紙。秋風蕭瑟,空氣中夾雜著經久不散的苦藥味,青橙抱著永瑢站在鹹福門,遙望那無盡的淒白,竟不敢入內。

    皇帝悲慟,下旨諡高貴妃為慧賢皇貴妃,輟朝五日昭示皇恩,命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穿孝。又命皇後行治喪典禮,以皇貴妃之儀禮厚葬高貴妃。

    皇後初次主持喪禮,事事躬親,唯恐叫人落下話柄。長春宮日夜明燈通亮,內務府太監進進出出,時刻稟告行喪諸事。今年冷得快,夏日才剛剛落幕,北風一刮,仿佛一夜之間便已是深秋。細雨瀟瀟,徒添了哀傷寂寥。青橙帶著永璋在鹹福宮行完禮,至夜幕時分方回翊坤宮。爾綺怕兩人冷,早命宮人備了滾熱熱的清湯伺候。

    永璋問:“為何高娘娘要躺在棺槨裏,咱們又為什麽要跪拜?高娘娘死了嗎?她死了以後去了哪裏?”青橙幫他脫了喪服,見他膝蓋跪得紫紅,遂取了活絡油輕輕推拿。她自己也被秋風吹得滿臉雪白,渾身酸痛。永璋問起,不禁愣了半會,方道:“有些事情,你瞧著看著就好,無需非得問個明白。等你長大些,自然而然就會懂得。”又問:“膝蓋還疼不疼。”

    雖然還未入冬,海安已備了銅手爐讓永璋抱著。

    永璋被皇帝訓得不愛喊痛,搖頭道:“不疼。”他乖乖的將手爐塞給青橙,道:“額娘手上冰冰的,快暖一暖。額娘也跪了一整天,讓您受累了。”

    青橙雙手捧住銅爐,直暖到心底裏了,俯身親了親永璋的小臉頰,微笑道:“你今兒要寫功課麽?”永璋道:“老師說這幾日宮裏治喪,我和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的功課都不用寫。”青橙點點頭,道:“明兒還要早起,吃了晚點心,就好好歇息。”

    永璋應了“兒子知道”,便下炕跪安。到了門口,驀地返身道:“額娘,我能請大阿哥在道德堂住兩晚嗎?他每日夜裏都要回阿哥所,天沒亮就要去鹹福宮行禮,他的乳母又不好,今兒我見他在鹹福宮偏殿用晚膳,飯菜都涼透了。額娘,為什麽大阿哥的額娘不理他?”

    他問得簡單,青橙卻不知如何回答。

    大阿哥是皇帝的第一個子嗣,生母死在潛邸,妃位是後來追封的名分。永璋隻以為所有人都和他一樣,幼時住在阿哥所,長大了依舊可以回到母妃身邊教養。大阿哥性子孤僻,從小沒有額娘,亦不知如何在皇帝跟前承寵,慢慢的,誰待他都不上心了。

    青橙頗覺為難,道:“此事額娘不能做主,要問皇阿瑪。”永璋懼怕皇帝,便不敢再往下接話。青橙知他是愛護兄弟,不忍叫他過早的承受人情世故,便笑道:“額娘去跟皇阿瑪說一說。”永璋的小臉瞬間笑開了花,道:“謝謝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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