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柔伺候皇後洗淨臉,又從磁胎洋彩菊花小瓷罐中挑了些許晶瑩剔透的玫瑰膏,勻勻抹在皇後麵額,道:“奴婢瞧著順嬪待嫻主子可不比一般人,嫻主子小產,她鞍前馬後的伺候,在太後、皇上跟前可露了臉的。”

皇後闔著雙眼,讓人瞧不出喜怒,道:“讓她去給嫻妃送東西,就是要讓她明白,我才是她的新主子,可別站錯了地兒。”頓了頓,又道:“你叫人盯緊翊坤宮,我瞧著皇上的模樣兒,是把蘇貴人放在心裏了。”

善柔噗嗤一笑,道:“主子就愛多想,每次宮裏有新寵,您總覺是萬歲爺放在心上了。可哪一回,不是新鮮幾日就忘了的?更何況,蘇貴人一月裏頭頂多侍寢兩回,能算是新寵麽?奴婢瞧著,連前陣子南府出的官女子都不如哩。”

皇後想起前頭在上書房後院撞見皇帝與蘇貴人的情形,心裏悶悶的難受,聽著善柔寬慰,才漸漸移了情思,道:“你隻管盯緊就是了。”善柔邊答應著,邊打手勢讓外頭的宮婢端了晚點心進屋。皇後甚覺疲乏,令人取了半壺合歡花浸的酒,也無需人伺候,獨自坐在窗前品酌。夜色蒼茫,四處掌了燈,遠遠望向亭台樓閣,亦是黑乎乎的隻有巍峨的輪廓。屋中點了兩盞清油燈,將花枝燭影映在皇後臉上,搖搖墜墜,愈發顯得孤寂而倦怠。

一進到了五月間,天氣漸漸發熱。嫻妃小產之事,內務府雖緊趕慢趕的追查,可始終無跡可尋,再加上六月要進行選秀大典,更覺缺了人手,忙活不過來。這日正巧是十五,眾妃嬪在皇後宮裏請安,論起小產一事,皆是惋惜。嫻妃麵色瞧著不錯,其實心裏仍舊痛不可拔。偶爾碰見宮裏的阿哥、公主,總要佇足看上許久,噓寒問暖,喜歡得不得了。

皇帝正好有話要與皇後商議,散了朝便往長春宮來,見了花紅柳綠的滿屋子,才拍了拍額,道:“今兒十五,朕倒差點忘了。”高貴妃莞爾,嬌聲道:“皇上忘了什麽?說來給咱們聽聽。”皇帝看了青橙一眼,見她穿著鬆花色織錦緞宮裙,梳著方髻,簪兩支鴨青點翠的珍珠垂蘇,端坐於凳上,規規矩矩,謹守著分寸。便笑道:“朝中的事,你們聽著也無趣。”

眾人見皇帝有話要與皇後說,就紛紛起身告退。回到翊坤宮,廚房獻上數碗長壽麵,海安早預備了四五袋子銅錢賞人,爾綺率著底下的宮婢內侍入殿給青橙跪拜,人人得賞。青橙食了小半碗壽麵,將剩餘的賞與了幾個掌事宮人。皇帝用過午膳方至,連素日的進講也免了,隻帶著兩個貼身太監一徑而來,才說了兩句話,忽聽外頭起了喧嘩,有人尖聲道:“你別跑,我認得你,在嫻主子宮裏鬼鬼祟祟的人就是你!”

海安掀簾出去,喝道:“是誰吵鬧?”

外頭陡然靜默,女子清脆的聲音愈發張揚,使屋子裏頭也聽得一清二楚。她道:“我是長春宮的掌事宮女,今兒是蘇貴人芳誕,皇後娘娘讓我來送銀壽麵。可好巧不巧,竟讓我撞個正著。”稍頓,如利刃般望向身側的太監,道:“那日給嫻主子送酸梅子的人就是他。”

南府:乾隆時期的宮廷戲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