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裏一片喜氣洋洋,太後聽聞嫻妃有孕,高興得連賞了四五箱子的東西。嫻妃坐在炕上,洛晴將太後賞賜一樣樣的拿出來,攤在大案幾上,指給嫻妃瞧。宮女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道:“娘娘,奴婢瞧著這匹朱紅的寧綢緞子,可以撿去繡房命人做兩件袍子,將來小皇子出世,穿著既喜慶又高貴。”

嫻妃聽著她們唧唧喳喳,摸著還是平平的肚皮,心情甚悅,笑道:“也好。”話音才落,就有宮女掀簾入裏,屈膝道:“主子,順嬪娘娘、陸嬪娘娘,還有金貴人來了。”嫻妃忙直了直身子,道:“快請她們進來。”

順嬪與嫻妃相熟,還未見人,就先聽見她揚聲道:“嫻主子好福氣。”說著,已跨入檻內,齊齊朝嫻妃請安。嫻妃忙道:“姐妹幾個,無需多禮,才下了雪,想來地上滑得很,難為你們還眼巴巴來瞧我。”又連忙吩咐洛晴上茶。

陸嬪見滿屋子的琳琅玩意兒,在光下熠熠生彩,便笑道:“嫻主子客氣了,別說您是妃位,我們自該孝敬您。即便不是,如今您有孕在身,任憑她是誰,在您跟前都得低您一等。”又道:“太後可是真心疼惜您,我還沒見過宮裏有人得如此多的賞賜。”

嫻妃知道陸嬪嘴皮子厲害,也未當真,道:“你要是有喜歡的,隻管撿去。”陸嬪“呦”了一聲,直道:“都是太後賞的東西,我可不敢要。”嘴上如此,到底往案幾邊湊去,挑挑揀揀的,不亦樂乎。

順嬪向來有些瞧不上陸嬪,隻和金貴人說話,道:“我恍惚聽見底下有人說,皇上大早上就去了翊坤宮用早膳。”後宮女子,除了朱釵首飾,能說的也就是皇帝的一舉一動了。宮女捧了茶來,金貴人合在手心端著,道:“可不是大早上去的,昨兒就宿在那裏。”說著,抬頭望了一眼嫻妃,見她麵色平靜,方道:“想來是看望了嫻主子以後,再去的翊坤宮。”

嫻妃手上微微一顫,幸而隱在寬大的湖藍蓮紋袖袍裏,旁人也未瞧出端倪。陸嬪舉著半匹料子,比在身上瞧顏色,嘴裏滿不在乎道:“蘇貴人是鍾粹宮出去的,我與她同處一宮住了兩年,她是什麽性子,我最清楚。她可以獨自呆在房裏三四日不出門,沉默寡言,最是乏味無聊。皇上如今在興頭上,自然偏愛些,待過些日子,也就忘了。”稍頓,又壓低聲音道:“從潛邸到後宮,一時得寵又拋到腦後的女人還少麽?更何況,她的身份擺在那裏,怎麽的也逾越不過。”

順嬪不再接話,悠然的吹開茶盞中的葉沫星子,輕輕的抿了小口。

到底是坐了暖轎,出了福隆門,轉過養心殿,行了半柱香時辰,青橙見還未停轎,便掀起簾子往外看了看,朱漆紅牆,飛簷舒展,竟已快行至乾清門,心裏不由得唬了大跳:皇帝到底要帶她去哪裏?

再往前走,可就是前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