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日炎炎,青橙一出屋子,便有滾燙的熱浪直撲臉麵,如置蒸籠般,悶得人發慌。冬青樹的葉子油亮油亮的,在太陽底下折射著光。素日愛啼叫的鳥兒雀兒都不見了蹤影,院中靜悄悄的,宮人們都躲在房屋裏,不敢出門。海安手裏擎著一柄月白素手團荷紋圓扇,高舉著遮在青橙頭上,嘴上道:“日頭毒,小主快些走。”

青橙“嗯”了一聲,沿著宮牆疾步生風,從夾道轉過,鑽入小黃門裏,稍稍整了衣冠,方道:“勞煩公公通傳。”小太監知道今兒是陸主子芳誕,忙答應著進去。過了一會,又回來道:“陸主子請蘇小主進暖閣說話。”

另有穿戴齊整的宮女過來引路,入了暖閣,隻見順嬪、慶嬪、金貴人、王貴人、陳貴人等妃嬪皆端坐在位上說笑,除了海常在,其她人都不怎麽與青橙交道,且位分又高,青橙不得不仔細行了大禮,方呈上自己繡的兩個荷包,道:“主子深得聖寵,見慣了禦前賞的好東西,任憑臣妾送什麽都怕是比不過,遂自己親手繡了兩樣荷包,權當給娘娘拿著玩。”

陸嬪聽著舒坦,將荷包放在掌心看了又看,笑道:“蘇小主的針線活可比浣衣局的繡娘還要好上幾分。”沒的和浣衣局的賤婢相比,連海安也變了臉色。青橙卻依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雙眸沉靜如水,淺淺的抿著宮人呈上的茶水,並不回話。

順嬪睨了一眼青橙,道:“聽說今兒新封入鹹福宮的林答應,先前是蘇常在的宮婢?”青橙沉聲靜氣道:“是。”慶嬪笑出了聲,道:“林答應到底是有福澤之人,領命去禦池邊摘蓮花,恰好撞見皇上,這也就罷了,偏還掉了一隻耳墜,讓皇上撿著...”

金貴人哂笑,道:“要不,咱們今天晚上也去禦池邊撞撞運氣?”

王貴人“呸”了一聲,抿唇笑道:“即便撞見了皇上,你還會唱小曲不?”她低了低聲音,神秘兮兮道:“這可是從敬事房傳出來的,說林答應昨晚上在乾清宮侍寢,皇上讓她唱什麽在禦池邊唱過的小曲。”又笑道:“你們不曉得,如今各宮各殿的宮女們都吵嚷著要去學曲子哩。”

青橙手裏正端著茶盞,是上等的龍井,片片嫩茶在瓷碗中緩緩舒張,色澤墨綠,香鬱撲鼻。不知何故,她忽而憶起那晚在禦池邊,打斷她吟唱的男人,她走得太急,什麽也沒瞧仔細。漸漸的,心底升起一絲疑慮,不由得問:“是什麽曲子?”

王貴人饒有趣味的望著青橙,露出鄙夷的神色,道:“怎麽,你也想學?”

金貴人冷笑道:“也是,據我所知,蘇常在自入潛邸,到如今還未侍過寢哩。連身邊的婢女都爬上了龍床,自個兒倒連皇上的麵也見不著,可不叫人心焦。”

順嬪見不慣攀強欺弱的行徑,遂道:“你們自己不也使了勁兒在皇上麵前邀寵麽?蘇常在是正正經經的小主,怎麽就不行?”眾人見順嬪說得如此直白,一時倒不知如何反駁,她到底位階高,又和嫻妃親厚,旁人不敢得罪,就都止了話頭,論起朱釵首飾來。

一時,有太監來稟,道:“啟稟陸主子,禦前傳了話,說皇上散了朝,正往鍾粹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