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下午進講後,換了絳色團龍暗花緞的便袍,喝過清心茶,被一群宮人前呼後擁著去景仁宮。嫻妃早已扶著宮人候在垂花門處,見了聖駕,盈盈拜落。她穿著絳紫團錦繡綃紗宮裝,梳著旗頭,壓兩朵粉白的牡丹花,極為嬌俏豔麗。弘曆牽住她的手,微笑著慢慢往殿中挪步,道:“早膳時聽皇後說你得了熱症,可好些了?”

嫻妃覺得皇帝的掌心溫潤有力,心中歡喜,道:“謝皇上皇後關心,臣妾吃了兩付簡大人開的方子,已經好多了。”弘曆頓住腳,仔細端詳她的麵色,道:“瞧著倒好。”稍頓,又道:“明天不必去壽康宮給太後抄《金剛經》了,好好歇息兩日不遲。”

夕陽漸漸垂落,漫天彩霞如緋如橙,映在烏拉那裏氏的身上,暈出紅撲撲的臉頰。她緩緩垂下臉,一手絞著帕子,道:“太後也是想在萬壽節前,趕抄幾卷經書出來,好給皇上賀壽,臣妾不敢違命。”弘曆道:“太後那裏你盡管安心罷,自有朕去說。”

嫻妃見皇帝如此護著自己,禁不住抿唇笑道:“謝皇上。”

洛晴姑姑掀起湘竹簾子,殷勤笑道:“皇上可來得巧了,主子今天親手做了一樣綠豆糕和一樣百合酥,味道可比禦膳房廚子做的還要好十倍。”

嫻妃道:“就你會賣乖,讓皇上聽著笑話。”心底裏終是無限歡喜,朝弘曆道:“臣妾知道皇上不愛吃甜,那綠豆糕裏可少放了一半的糖。”

弘曆依舊頷首淺笑著,卻並不往屋裏走,淡淡道:“見你好了,朕也就放心了。乾清宮還有事要處置,朕改日再來瞧你。”嫻妃唇角的笑意有半會的凝固,即便有千萬種的失落,也不敢挽留,隻得道:“自然是朝事要緊,臣妾恭送皇上。”

內務府的小太監提著火引子開始上燈,晚霞還未全落,天際掛著絲絲縷縷的雲彩。嫻妃立在庭院中,見禦駕出了殿門,完全沒有蹤影,方返回屋中。她坐在炕上,一手搭著小幾,望著紗燈沉吟許久,方招呼洛晴上前,吩咐道:“你去問問敬事房,今晚上是誰侍寢。”

一排宮燈入了乾清宮,直往西暖閣。推開門,儀仗皆候在階外,隻弘曆一人進去。明黃帷幕高高捋起,龍塌上躺著盥洗幹淨的侍寢女子。雖不算貌美,但眉清目秀,自有些小家碧玉似的嬌弱姿態。她睡在錦被中,不能起身,隻偏一偏頭,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榻前立著兩名宮女,見皇帝進來,請了雙安,便上前伺候寬衣。弘曆揮了揮手,示意兩人退下。他站在腳踏前一動不動,屋中燈火輝明,靜得使人發慌。采悠到底是頭一回伺候男人,雖有老嬤嬤臨陣教導過,卻依舊不知所以,緊張得渾身發抖。她頰上緋紅,滾燙燙的,像是生了場病似的,喘不過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帝忽而道:“將你那晚上在禦池邊唱的曲子,唱給朕聽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