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裏哼了聲,去酒店開房,你倒是會想啊!

    “辦公室挺好,我會更自在!”

    “好吧,就聽你的。”

    祁樹禮拗不過我,隻好答應在他辦公室上課。

    第一節課選在幾天後的周末,祁樹禮顯然精心準備過,我一走進他的辦公室眼睛就瞪得老大,房間內擺滿鮮花、水果和各種精致的點心、零食,甚至還有紅酒,布置得十分溫馨浪漫。我在心裏嘀咕,敢情這家夥把上課當約會了,居心叵測!

    我在沙發上剛落座,祁樹禮就在我身邊坐下,將茶幾上的車厘子放我跟前,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來來來,先吃點兒水果,這是你愛吃的。”

    “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個?”

    “哦,我去過你家兩次,每次都看到你在吃這個,我想你可能很喜歡吃。”

    我白他一眼,手朝對麵的沙發指了指,“坐那邊去。”

    “嗯?”

    “坐那邊去。”

    祁樹禮嗬嗬笑了下,乖乖起身坐到了對麵沙發上。我目光掃了下他,明明是在辦公室他卻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西裝革履,他穿得很休閑,淺灰色的開司米毛衫,白色的褲子,胡子剛刮過,神清氣爽眉目舒展,看上去心情相當不錯。

    其實客觀地說祁樹禮的樣貌和氣質在商人裏算是很出類拔萃的,他不是那種肥頭大耳的類型,身材保持得很好,這說明他飲食很節製,或者有堅持健身,否則都四十出頭了不可能還有這麽好的狀態,穿什麽衣服都有款有型,氣度不凡,之前米蘭對他動心思不是沒緣由的。

    “你這麽看著我幹嗎?”祁樹禮察覺到我在打量他,回以溫柔的目光。

    “我在想怎麽教你呢。”我琢磨了下,順手拿起一個梨啃了起來,“這樣吧,我先問你幾個問題,看你的中文底子怎麽樣,後邊好有針對性地給你上課。”

    “好啊,你問。”

    “《紅樓夢》是誰寫的?”

    祁樹禮想了下,很高興地舉手,“這個我知道,曹雪芹。”

    我點頭,心想這都不知道我就直接拍死你,《紅樓夢》可是我的最愛!

    我接著問:“《西遊記》呢,誰寫的?”

    祁樹禮愣住了,“《西遊記》……”

    “作者是誰?”

    他尷尬起來,搜腸刮肚的樣子頗為滑稽,“等等啊,我想想,我原來是知道的,我小時候還看過《西遊記》的小人書呢,都幾十年了有些記不清了……”

    “廢話少說,你就說是誰寫的!”我不耐煩了。

    祁樹禮顯然想不出,開始耍滑頭,嗬嗬地笑,“考考,我學中文跟《西遊記》是誰寫的有關係嗎?”

    “你說呢?”我翻他白眼,“這是最基礎的中文常識,連小學生都知道的答案你卻答不上來,我怎麽教你啊?”

    “哦,這樣啊,我不是不知道,是記不太清了,你讓我再想想嘛。”祁樹禮顯然沒有放棄,想了半天,眨巴著眼睛欠扁地問,“是……孫悟空寫的?”

    “……”

    我歪著頭瞅著他,真佩服自己沒有將手上啃了一半的梨朝他扔過去,我簡直崩潰,沒好氣地說:“那《三國演義》還是諸葛亮寫的,對吧?”

    他一本正經地想了想,“不對,應該是……曹操寫的吧?”

    我噌的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

    “祁樹禮,你就一文盲!”

    “考考,別生氣嘛,我保證我會認真學!”祁樹禮起身拉我坐下,“我是個苦命的孩子,小時候家裏窮就沒好好讀過幾天書,出國後我當了很多年勞工,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哪有機會學中文!那時候滿腦子都是掙錢掙錢,對生活唯一的期望就是能吃飽飯,不挨工頭的打,後來慢慢地境況好了點兒,再後來有了自己的企業,我越來越忙,一年之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天上飛,跟各種各樣的人見麵談生意,說的都是英文、德文、法語,哪裏用得上中文!”

    祁樹禮說得很誠懇,我也相信他說的都是事實,他一個華人,沒文化沒背景,能奮鬥到今天確實不容易,我也不能太過責怪他。

    祁樹禮繼續說:“我其實還算好的,至少能說中文,不是太生僻的字我也看得懂,不像我認識的好多很早就過去的華人連中文都說不好,他們的後代也是,所以考考,你多擔待些啊,你就把我當文盲當小學生都ok的,我什麽都聽你的,好不好?”

    他越是這麽說,我反而於心不忍了,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吃過很多苦吧?”

    他淡淡一笑,“是啊,吃了很多苦,不過都過去了,我也很少想了。人嘛,這輩子哪兒能都是一帆風順呢,吃點兒苦受點兒磨難很正常。”

    說得這麽雲淡風輕,但背後的艱辛恐怕隻有他自己清楚,說出來的苦不是真正的苦,真正痛苦過的人從來不會以眼淚示人,他們通常會微笑,說起過去頂多聳聳肩膀,很無所謂的樣子。就如眼前的這個人,連眉眼裏都是笑意,但他的內心,又有誰知道呢?

    “可你底子這麽差,我怎麽教你啊?”這才是讓我抓狂的地方。

    祁樹禮馬上說:“從頭開始教啊,我們可以一周上兩到三節課,白天晚上都可以,隻要我人在星城我就會盡量擠時間安排上課,你看可以嗎?”

    我嗤之以鼻,“你以為我不上班了是吧?”

    祁樹禮還要說什麽,我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我眼光溜過去,心下一驚,屏幕跳動的是“我愛的他”,耿墨池打來的!

    祁樹禮不是傻子,一看屏幕顯示就知道是誰的電話,剛剛還滿是笑意的臉瞬間陰了下來。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兩個人都不說話,手機鈴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裏尤顯得驚心動魄。

    “你是不是又在微博上發了什麽?”我問他。

    猜都猜得到,祁樹禮肯定在微博上發了我給他當中文教師的消息,耿墨池看到了,於是打電話過來質問,我是不必在乎他的感受,但也沒想過要這麽張揚。

    我伸手準備去拿手機,祁樹禮卻已經搶先把手機拿了過去,他直接摁掉電話,然後在屏幕上點啊點的。我瞪眼看著他,他要幹嗎?

    祁樹禮很快操作完畢,把手機還給我。

    “我把他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這樣你就不會被騷擾了。”

    “……”

    我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忘掉他吧,你的人生已經與他無關,讓他徹底地退出你的生活!”祁樹禮表情嚴肅,他嚴肅的樣子帶著毋庸置疑的威懾力,“考考,我不希望你繼續被他傷害……”

    “別考考、考考的,我又不是貓狗!”我莫名地就來火了,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胡亂收拾了東西準備走,“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我還有事!”

    一見我發火,祁樹禮急了,“考……考兒,課還沒上完呢……”

    “我說上完了就上完了,你底子這麽差先自個兒好好補補吧!”我從包裏掏出兩本古詩詞的書扔給他,“想要學好中文,先提升下中文的鑒賞和修養!沒事就多看書!”

    祁樹禮拿起那兩本書一看,“《唐詩三百首》?”

    “還有宋詞!”我氣衝衝地朝門口走,祁樹禮追上來,“考考,考考……”

    我轉身惡狠狠地指著他,“我再說一次,別叫我考考!”

    “考……考……”

    不容他說完門就被我摔上,祁樹禮的臉被我關在了門後,待他再追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奔進電梯。我也說不清為什麽突然失控,當時腦子裏整個都是昏的,我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亂撞,完全沒了方向。出了寫字樓,我茫然四顧,街頭車來車往行人匆匆,滿眼皆是陌生人,我不知道要去哪裏,心口像被什麽堵著一樣,想哭,卻根本沒有眼淚。

    我掏出手機,點開微博。

    果然,祁樹禮早上發了條微博,背景是布滿鮮花和水果的辦公室,照片上附有文字,“考考答應做我的中文老師了,今天是第一節課,好期待!”

    而耿墨池在微博下回了他兩個字,“無恥!”

    我看著那兩個字兀自發笑,無恥,誰比誰無恥呢?我們誰都別說誰了,都是一路貨色,你不讓我好過,我又豈會讓你心情舒暢?讓見鬼的愛情去死吧,屏蔽掉你的電話是對的,你這樣的人隻配被我拉入黑名單。你既是我生命中的匆匆過客,我就不會讓你再主宰我的人生!

    我大步朝地鐵站走去,唯願自己消失在人海。

    祁樹禮的中文課後來又上了幾節,他確實是擠時間上的,每次上完課不是趕去重要的談判會議就是奔向機場,他自己也挺用功,不僅隨身都帶著我給他的詩詞,還開始讀名著,遇到看不懂的地方就會打電話問我。櫻之說這等於是給了祁樹禮更多的機會,我說沒辦法啊,他中文爛成那樣,又經常跟老外談生意,太丟人現眼了。

    至於耿墨池,我們已經斷了聯係,我也不上微博了,眼不見心不煩,我實在不想讓這個人繼續影響到我的生活。但我忽略了還有米蘭的存在,她是不會把我忘了的,我至今不太理解米蘭那天打電話約我喝茶的真實意圖,是試探?是警告?還是炫耀?我真不知道,但我又不能不去,人家可是等著看我的好戲,那就看唄,誰看誰的戲還指不定呢。

    我和米蘭約在黃興路步行街附近的一家女士生活館見了麵,那是城裏闊太太和小情人們顯擺的地兒,有美容美發、健身美體、香熏spa,還有咖啡茗茶和俱樂部,沒想到米蘭如今也湊起了這個熱鬧,而且派頭很誇張,趾高氣揚的,好像她生來就應該在這種地方出沒。

    一想也是,她現在攀了個有錢的主,不使勁兒花錢就太虧了。耿墨池的財富雖遠不及祁樹禮龐大,但滿足米蘭的虛榮還是綽綽有餘的,因為我知道他的收入來源並不僅僅是彈鋼琴,那隻是他家底極少的一部分,他還有其他的產業,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擁有其繼父所屬企業的股份,隻是耿墨池對經商不感興趣,他不參與經營,他的世界裏隻有鋼琴,即使一年到頭什麽事都不做,連鋼琴也不彈,他名下的股份仍能給他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這就是有錢人的資本。說到底耿墨池其實是個隱形富豪,為人低調,他享受財富給他帶來的優質生活,但並不刻意去顯擺財富,一般人看不出他有錢。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沒想過要花他的錢,當時我滿腦子都是愛情,被愛情蒙住了眼睛哪兒還會注意到他有錢沒錢?現在好了,終於有人花他的錢了,我真替他高興。

    米蘭當然是最高興的,她財大氣粗地跟我說:“今天約你出來是想好好跟你聚聚的,本來還想把櫻之約出來的,但我想她可能不太習慣這種地方,所以就沒叫她。我們好久沒在一起了,你想做什麽盡管做,這兒的香熏spa很有名的,待會兒我們去感受下?”

    當時我們正在做頭發護理,我瞅著衣著光鮮改頭換麵的米蘭,笑而不答。

    米蘭也時不時地瞟我,繞了半天,終於切入正題,“考兒,我知道你這陣子心裏不好受,你肯定在生我的氣,我也沒有辦法啊,他死心塌地的要娶我……其實那次我去上海的時候他就對我有表示了,可當時你跟他在一起,我沒有正麵回應他,那天他不是帶我出去吃飯嘛,送我回酒店的時候我們在車裏吻了很久,他喝了點兒酒,跟我說了很多他心裏的煩惱。那時候我就覺得他蠻可憐的,也知道他掙紮得很痛苦,你千萬不要以為婚禮上的事是我跟他串通的,我真的一點兒也不知道,櫻之後來打電話罵我,說我不要臉,可是這能怪我嗎?”

    原來在上海他們就勾搭上了。

    我依然保持著笑容,聽她繼續說下去。

    “櫻之那天罵了我之後,我哭了很久,墨池見了也很心疼。感情這種事情真的說不準的,愛了就愛了。我今天約你出來就是想把這誤會解釋清楚,免得你跟櫻之都以為是我存心要搶墨池,畢竟我們十幾年的友情,不能因為這件事毀於一旦是吧?”

    我聽著這話打心眼裏同情米蘭,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會降到零,這話真是沒錯。米蘭她怎麽不想想,耿墨池在上海請她吃飯吻她不過是想投石問路,試探她的反應,一心想找依靠的米蘭當然是喜不自禁,恨不得把自己整個兒貼上去。耿墨池正是有了這個把握知道米蘭不會拒絕他所以才會在婚禮上上演那一幕,米蘭無形中當了炮灰,她還揚揚得意地以為耿墨池是真的非她莫娶。女人啊女人,你的名字何止是弱者,簡直是弱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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