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和你在一起的人,都會覺得快樂。我是這樣,大海是這樣,小杉也是這樣。”

    第八章

    陳誠走了,我們約好以後寫信聯係。他並沒有告訴我從前的事,隻是對我說,如果隻是專注於過去,那當現在變成過去時,還是得不到幸福。當很久以後的某天,我再想起這句話時,回過頭看著曾經走過的路,在那條並不算平坦的路上,已然錯過許多,包括陳誠。

    回病房時,小呆告訴我上次看我時的另一個女孩來過。我問他她有沒有什麽話留下,小呆搖搖頭還告訴我,他把小杉來過的事告訴了大海,接著她便離開了。

    “你知道嗎?”小呆有些奇怪的看著我,“當我說還有一個女孩來看過你時,她的表情很失落。”

    “去,你個小屁孩還懂得什麽叫失落。”我上床,隨手抽了他櫃台上的一本書蓋住了臉。

    小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現在你的行為就是失落的一種表現。”

    我沉默著沒有反駁,小呆也不再說話,隻是開始朗讀著一首詩。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想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裏”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想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裏,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對愛你的人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

    小呆還未發育的嗓子念起來有些幼稚,卻非常有感情。但是我聽著卻怎麽都覺得不順耳,於是撩開書嚴肅地告訴他:“小呆,你隻有十三歲。我十三歲時從來沒想過這些東西。”

    “那是因為當時你還沒碰到過。”小呆摘下眼鏡,輕輕擦拭完後轉而對我說道,“聽完後的感覺怎麽樣?”

    我閉上眼仔細回思了下,然後喪氣地搖搖頭:“沒有感覺。”

    小呆馬上露出吃驚的表情:“我送你的那本書你還沒看過?你不是回過家了嗎?”

    “……我忘了。”

    “……遲早有一天你會為這個習慣後悔的。”小呆教訓人時老氣橫秋的語氣讓我十分的不爽,但又無可奈何,“今天下午第一個來看你的女孩在那天不是單獨留下來嗎?”

    “是又怎麽樣?”

    小呆見我疑惑的模樣,歎了口氣:“我回來時,那本詩集便放在我的枕頭上,而且在這首詩的那一頁被人折了角。”

    在那個柯南一樣的小男孩說完後,我的心髒乎的猛烈地震動了下,全身每一處的肌肉變得緊繃。

    “也許,也許這隻是一個巧合。她碰巧喜歡這首詩而已。”我結巴地說出一個令自己相信的理由來。

    “如果你自己那麽認為,那麽也許就是吧。”而後小呆便安靜地看起書,偶爾還會回過頭欣賞著我窘迫的神色。那時,他偷笑的神情才像一個適合他那年紀。

    如果這不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可能我也會這麽笑吧。

    閉上眼,日光燈的光芒卻始終晃著我的眼睛。小呆總習慣看到深夜,第二天又不知疲倦地繼續看下去,似乎他的世界隻是在書中。

    在半睡半醒的迷糊間,腦海裏閃過很多人,很多事。三年前夏天的往事就像打著馬賽克的電影,讓人心像貓撓般難受。

    “小晴,明年……我還能來嗎?”

    “嗯,難不成我還能趕你走嗎?”

    “那好,明年我還來。”

    從夢中倏然驚起,小呆吃驚地看著我,問我怎麽了。我沒有回答,木然地穿上拖鞋來到陽台。

    那時,夜已沉睡,遠處城市的燈火早已落幕。深夏的晚風中,總是有種喃呢在我耳邊不停的訴說著什麽。

    “知了好吵哦。”我抓著耳朵,回身對小呆無奈地笑笑。

    小呆閉上側耳傾聽,然後也下床來到我身邊,扶著欄杆股起胸腔大吸了口氣。

    “好舒服啊。”小呆的臉上露出癡迷的神態,然後對我喂了聲說道,“你知道嗎?隻有在最為寂靜的夜晚裏,才能最真實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我不懂。”抬頭看著天空一輪半月,淡灰色的雲朵不時掩藏她的溫柔,“但我想,也許這時你想得可能與我想的是同樣的一件事。”

    小呆也隨我看著月兒,臉上露出淡然的笑容:“我現在很想作一首詩。”

    說罷,這個不符他身份的男孩仰起高昂的頭顱,伸手指月,朗聲將他心底裏掩藏的情感在幽暗的夜裏爆發。

    “當我長大,開始思索未來,開始憂鬱

    我會相信,那等待中的幸福離我並不遙遠

    蟬聲紛飛的仲夏

    落葉飄雪的冬寒

    等待,等待

    守望看不見,卻存在的可能

    直到有一日,後悔替代了理想

    昨日的靈魂會在我的耳邊吟訴

    吟訴曾經的約定”

    男孩開始瘋狂,他的眼睛閃現出夜星的光芒。

    其實,我一開始想對他說的隻是時候不早,差不多該睡了吧。

    麵對身旁過為早熟的小男孩,我無可奈何地苦笑著陪著他,直到值班的護士將他訓斥為止。然而在熄燈之後,我隱隱聽到了一個在被窩中抽泣的聲音。我想了想,最後還是放棄了安慰他的想法。

    每個人的一生都有故事,但不是每個人都會願意對別人訴說。

    可是屬於我的故事什麽時候能開始,亦或它什麽時候已然開始,這些都是年少的我所不能明白的。

    當我到了足夠明白一切的年齡時,似乎,什麽都錯過了。

    夜裏,夢裏,無邊的思緒裏。

    時光在走,我們在跑,過去在遠離。

    小晴曾說過,他不喜歡回憶,因為那隻會使他覺得自己很老了。

    “小溪,快去準備元旦晚會的彩排。”

    “唔,等等,馬上就寫好了。”

    將信合上,看著信封背麵的空白處我猶豫了會兒,接著笑著畫上了一頭豬。

    小晴經常在信裏提及從前的往事,這不像他。但時光永遠是向前行進,他在變,我也在變。

    在禮堂前的郵箱裏寄出了給他的信。當聽到信箋落箱的那一聲“啪”時,就像有一顆石子跌進了心湖。

    如果說有什麽是不變的,也隻有我與他的回憶。

    大海曾經說過,我們唯一的相似處除了都是人類外,隻有一份執著。這就像她能追著我一個星期隻為了還一塊錢,和我拚了命地玩一個假期的遊戲。

    藍白色的窗簾在冬日的寒風裏如海浪般翻滾。在無數打著噴嚏的脆弱孩子們的抱怨下,我才不情願地將窗戶合上。

    “四季裏之所以有冬天,就是為了鍛煉人的忍耐度。”

    於是,我會在每天的深夜洗個冷水澡。不得不說,習慣的力量是可怕的,現在不冷水洗澡根本就睡不著覺了。

    “冷血,你他媽的真夠冷的。”這是體重超愈兩百斤的胖子對我的評價。聽說脂肪多的人更能禦寒,不過這胖子在冬天卻把自己從頭到腳裹得跟頭熊似的。

    每次我嗤笑他這點時,他都會半夜熄燈後竄我床上來施展他泰山壓頂的絕技。我無所謂,隻時常擔心這床不知什麽時候會塌來著。

    打開嘎吱作響的水龍頭,冰冷的水衝下,衝下一種淡而無緒的憂愁。

    仰起頭,心裏總是在不停的回味著最後次見到大海時的那句話。

    如果有天想起我時,記得給我寫信。

    可每當我抬起筆,想在空白的練習本上寫下些什麽時,又無端地升起一種煩躁的感覺。大概因為她,我總是想起她那與她同齡的小姑。這與我違背了當初與陳誠常寫信的約定大概是同一原因。事實上,我與陳誠也有兩年多未再聯係。

    天很冷,那因為我的熱量而發出的淡白色霧氣,在浴室兼廁所的狹小空間裏彌漫。

    那頭兩百斤的豬曾經試過同我一起在零度左右的天氣一起洗冷水澡,沒幾天便敗退下來。而後,對我這麽說,冷血,你他媽一定是有什麽心理壓力吧?如果不是想著什麽煩心事分散注意力,根本堅持不了。

    那時我愣了,因為我這才注意的自己之所以能堅持下來的原因。

    “我這有些同學不要的遊戲卡,你想要嗎?”

    這是大海在最近的信裏說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今晚使我心亂的一個原因。當我顫抖著身回被窩裏時,豬的床一直在搖動。

    “這麽晚了還打飛機啊?”

    在室裏另一人的壞笑中,豬停止了搖動卻仍然將腦袋蒙在被窩裏頭罵道:“你小子在廁所裏打完飛機了?”

    我向頭上的床板踹了幾腳,罵道:“操,不要再像昨天那樣玩通宵,害我都睡不著覺。”

    豬探出頭打著哈哈將他的寶貝GBA在我眼前晃了晃:“要玩不?”

    “那都是我玩剩下的。”我甩了甩手,“現在都深更半夜了,早些睡吧。”

    “切,就算你要也不會給你。”豬陰笑了下,“想睡?除非你把這boss挑了,省得一天到晚吹噓自己什麽高手之類的。”

    那聲壞笑再次響起,我無奈地接過,隻一會兒便挑了這個據說很變態的boss。

    “我玩遊戲時你大概還在穿開襠褲哩。”

    豬低聲罵了幾句便埋頭睡下,但他睡了卻又有人開始吵了。

    “我說冷血,你既然這麽厲害怎麽不跟我去網吧玩啊?”說話的是一直看笑話的monkey,如果不是冬天到了,他也不會冬眠一樣安生在學校睡覺,肯定會翻牆出去上網通宵。

    “沒興趣。”我閉著眼簡短地回道。

    “很好玩的。”monkey平日裏像個悶葫蘆一聲不響,但在談到遊戲時就非常的健談,“網遊的魅力便是升級的那,就是在爆極品的那瞬間,就是在將敵人pk掉的那刹那,就是在……”

    “就是在被盜號然後像祥林嫂對人講一百遍的時候。”

    Monkey一下歇菜了,寢室又限入寧靜。

    “冷血。”豬的聲音又打破了這陣寧靜。

    “恩?”已經半腳踏入夢鄉的我當然不爽有人在這時候煩。

    “今天你的情緒很不正常。”

    “恩,如果在你要睡覺時還有人來吵你,我相信你也是一個德性。”

    “這不一樣。”豬探出頭,映著清冷的月光讓他的麵目有種恐怖的感覺,“老實說,是不是裘蕾甩了你?”

    “屁話不要說那麽多行不?我再說一次,我累了!”最後那句話,我幾乎是喊破嗓門叫出來的,整層樓裏凡是沒睡的人都能聽到。但無所謂,他們絕不可能知道這究竟是誰在發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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