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寂寞自傷春,香君憑窗下望,心裏也是替這些無名小花黯然神傷。是時十五歲的香君已經出落成一個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的絕色美女,更難能可貴的是舉手投足之間總是有一番不可言明的燦麗風情,所謂媚骨天生,說的就是香君這樣的天生尤物。

    天生尤物,怎奈天妒!就算再美上百倍,還不是在這媚香樓之中迎來送往,最後落得個淒慘下場?香君心裏仿佛有無盡的苦水難以傾倒,沉沉的心思化作無盡的春意,映襯在香君溫柔的眼眸裏,一時間癡了無數遊人。也是和今晨一樣的暖春天氣,也是和昨朝一樣的秦淮流水,也是和去歲一樣的媚香樓閣,也是和從前一樣的清歌美酒。可是,在一切似乎並不曾改變的陳舊的事物下,仿佛又有什麽新的不可道明的變化,香君隱隱地捕捉到了自己憂愁的思緒,那便是這靜如潺水一樣靜靜流淌的時光,雖是年少,又怎能叫香君不生感慨。

    可是終究是少女,又是萬人矚目千人追捧的媚香樓第一頭牌,傷春之後,香君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的心情,無法擺脫的,隻是心裏一絲絲淡淡的憂傷。

    此時,已經十五歲的香君,已經成了名動秦淮河的媚香樓主,風月名班。王孫貴介,願意為她一擲千金,隻為看她一眼;才子俊傑,爭相為她作詞寫詩,隻為博她一笑。

    如果浮萍在被雨打風吹散之前曾經迎來朝陽的溫煦,它還會有遺憾嗎?如果雪梅在被吹落到地上化作一團春泥之前曾經見過無邊的春意,它亦會是更加無怨亦無悔吧!香君縱是一介青樓女子,受萬眾矚目,又怎麽不能暗自自豪,傲視群芳?

    更何況有李貞麗的細心培養,常將她帶入與那些至交好友的茶會之中,那些至交好友都是世上一等一的才子文豪,談吐見識更是不凡,小小香君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成長起來,又怎是尋常女子能比得了。懂得琴棋書畫已是不凡,更難得的是知書達理,言語不俗,氣質雍容,這更是平常佳人難以比擬的。拿尋常花草作比,顏色豔麗,已是難得,如有繞室芬芳,更是佳品,如果還有一幹婀娜的身姿,那自是人間不可多得的極品。

    侯方域曾經為李香君作傳:“姬為其養女,亦俠而慧,略知書,能辨別士大夫賢否。”俠而慧,略知書,辨忠奸,這在當時以女子無才即是德的時代是多麽難能可貴,尤其是這番評價還是在當世複社四才子之一的口中說出,這又是何等的榮耀?

    美貌與才智,僅僅當才智與美貌相當甚至淩駕其上時,才能稱之為幸事,否則又將是一樁遺恨千年的恨事罷了。就像粉琢玉漆的牡丹花,有著那樣動人妖豔的禍國容顏,沒有一幹挺拔堅硬的身軀,終究抵不過酷嚴的寒秋;又若那奔騰不息的春水,縱有無怨無悔一往無前的勇氣,也難免在磐石上撞得頭破血流。

    隔戶楊柳弱嫋嫋,似是十五女兒腰。此時的香君,雖然剛剛成為媚香樓主,卻幾乎是在一瞬間就獲得了所有人的矚目。這不僅僅與她的美貌有關,也與李香君那近乎是天仙般的琵琶絕技有關。

    香君那時年幼,李貞麗花了很大心思來教她各種技藝,曾經讓她從百般技藝中挑一樣作為日後的傍身絕技,香君幾乎想都沒想,就決定選琵琶來當成自己的傍身絕藝來學。

    李母好奇,問及為何眾多樂器不挑,獨獨選中琵琶。

    答曰:琵琶有情,似有人魄,非旁人能比。

    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劉熙的釋名有雲:“批把本出於胡中,馬上所鼓也,推手前曰批,引手卻曰把,象其鼓時,因以為名。”(批把後改寫為琵琶。)另一方麵,琵琶的獨立性很強,有彈撥時的剛強,也有撥弦時的柔弱,剛柔並進,故很少需要旁的樂器來伴奏,香君也許是看中了琵琶的這點,想到了無依無靠隻有一個人硬撐著無法散去的架子,所以才對琵琶如此另眼看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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