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發瘋了。

    從登基以來,他第一次出汴梁城。

    這一出去差不多傍晚才回來。

    高滔滔覺得他這次算是散心,可等她去尋趙曙吃晚飯時,卻聽到了嗩呐聲。

    “去看看。”

    高滔滔站在外麵,看著夜色下的大殿。

    稍後飛燕回來稟告道:“聖人,陳忠珩哭喪著臉,是官家回來就沒過話。他去問了晚飯,被官家扔了一臉茶水。”

    什麽意思?

    高滔滔覺得很奇怪,心想難道是今日出城遇到不高心事兒了?

    於是她就走了進去。

    進去之後,嗩呐的聲音就像是洪水般的湧來,高滔滔不禁眨巴了一下眼睛,覺得嗩呐最好的作用就是喚醒貪睡的孩子們。

    趙曙站在前方,專心的吹著嗩呐。

    燭光搖曳,嗩呐聲漸漸低沉,最後消散。

    “拿酒來!”

    吹嗩呐必須要喝酒,一斤酒喝下去,得吹出來八兩。

    身邊有容上一杯酒,趙曙喝了,覺得不解氣,“酒壺!”

    酒壺遞過來,趙曙接過仰頭就喝。

    “啊……”

    他放下酒壺,隻覺得胸中的塊壘消散大半。

    回過頭,他愕然發現妻子就在身後,剛才是她給自己遞酒。

    “官家可是心情不好嗎?”

    高滔滔笑著問道。

    女人在許多時候是男饒港灣,在他們強硬的世界裏麵,需要有這麽一抹溫柔。

    趙曙眸色溫柔,“今日算是揭開了麵紗,大家都知道了……新政來了。”

    “新政?”高滔滔在宮中不錯,丈夫專寵,兒女乖巧,沒什麽操心的,所以越發的不想管事了。

    可聽到新政她依舊驚訝了一下,“官家,新政還能弄?”

    “是在弄。”趙曙放下嗩呐,陳忠珩心翼翼的進來,低聲道:“官家,該用飯了。”

    趙曙搖頭,“以前一直在零零散散的弄,那些人也不在意,可此次免役法一出,這便是大張旗鼓的告訴他們,新政來了。”

    “官家,可能行嗎?”

    高滔滔有些憂鬱的道:“臣妾想到了慶曆年,那時候也是新政,然後下沸騰……”

    “不,那不是下沸騰。”趙曙冷笑道:“那是權貴豪紳們在沸騰,在不滿。”

    “可他們就認為自己是下。”高滔滔就是權貴家族出身,所以對權貴們的心態很了解,“他們認為這個下就是大家的,君王和他們共享。”

    “是啊!就是沒百姓的事。”趙曙笑了笑,“可今日我卻見識了百姓的願望,他們支持對自己、對大宋有好處的新政。而那些權貴豪紳們卻在反對。下是誰的下?”

    高滔滔悚然而驚,“您想百姓如水,下如舟嗎?可那終究隻是罷了。曆朝曆代的權貴們把百姓看做是豬羊,何曾看做是水?”

    所謂百姓如水,君如舟,這話隻是個大而化之的話,誰信誰撒比。

    千百年來,帝王將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不過是標榜自己罷了。

    可百姓的日子如何誰關心?

    “千年來,百姓不餓死就是盛世,就是帝王的德政,可大郎卻那隻是活著,大宋的百姓不該這樣。”趙曙笑道:“那孩子雄心壯誌,想讓大宋百姓能成為外藩權貴羨慕的人。若是如此,百姓得吃飽穿暖,得去讀書……”

    高滔滔訝然道:“倉稟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可大宋百姓千萬……若是人人都能這樣,那……那樣的大宋……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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