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真正興複之日,我不知有沒有希望看到。”興奮過後,黃元度是無邊的落寞,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看著猶有千裏之心,卻有些悲愴的父親,黃嵩忽然有荒謬之感。父親貴為宰輔,卻備受製肘,以至剛剛五十四歲,就須發皆白。空有所謂報國之心,卻難耐逄檜如何,還要受江南大家左右。現在,居然還有心思提光複前朝國土之事,真是有些滑稽。

    黃元度喝了杯中的半盅酒,沉默了半晌,方幽幽道,“要掌軍權,困難重重。不得已,我才讓暗鷹與完顏玉都合作,意圖借助金軍之力,消耗大齊軍力。這樣,我們才有更多的機會,更快掌控軍權。完顏玉都為人狠毒貪暴,窮兵黷武,如同另一個廢帝完顏亮。大金若在他的掌控下,肯定不會長遠。我也不擔心大齊會因此滅國。不惟如此,戰事一起,我們便有機會將江南諸大家把持的各種經營,真正收歸朝廷。”

    說到這裏,黃元度又搖了搖頭,“此計是解決大齊兩患的一石二鳥之計。雖然不是我想出來的計策,最終卻是我同意的。當時,我思忖了整整三天,才作出估計,料想金兵南下,即便能過黃河,也難過長江天塹。然則,戰火一起,生靈塗炭,我黃元度也會是曆史的罪人,此計如同賣國啊!”黃元度麵現痛苦之色,“當時,龍一遵我命令,北上大金,向完顏玉都表示交好之意。這倒不全是為了實施這‘一石二鳥’,也是結一段善緣,防備戰事起來後,有與完顏玉都有談和的空間。龍一剛走,我便後悔了,想派人把龍一追回來,卻沒有追上。我黃元度一生為國,實難當得起這賣國之名啊!”

    黃元度伸手扯過錫壺,咕咚咚喝下一大口。唬得黃嵩連忙上前,把酒壺從黃元度手上奪下來。

    “父親,當時完顏玉都繼位的呼聲,遠勝過那完顏玉生,而且大金主戰勢力,南下之意甚明,我們隻不過順勢而為罷了。”

    “對,順勢而為!順勢而為!”黃元度重複了一句,仿佛從這句話裏找到了解脫,接著又歎道,“可惜啊,功虧一簣,龍二,龍三身死,焦大焦二也死了。連你也差點陷在大金回不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看來,老天也不願讓我擔負起這引敵入國的罪名。”

    黃嵩暗自撇了撇嘴,這算什麽賣國?隻不過是順勢而為的妙計罷了。英雄隻論成敗,考慮這麽多幹什麽,徒增煩惱。黃嵩所想,自然不能說出口,他隻是安慰道,“父親,你得上天眷顧,定能心想事成。”

    “但願吧。”黃元度悶聲應了一句,又要去拿酒壺。黃嵩見狀,連忙把酒壺掩在自己身後,“父親,你不要光喝酒,也用一些飯。空腹喝酒,要傷身的。”

    黃元度愣了一下,縮回了手,順勢抄起筷子,夾起一塊桂花糕,放進了嘴裏。

    黃嵩鬆了一口氣。從未見過父親像今天這樣失態,也許是受到了那宋小郎的刺激吧。幸好,父親一直是個很有自製力的人,從諫如流,沒有堅持再暢飲。

    吃了兩塊糕點,又夾了幾箸青菜,黃元度已經完全恢複過來。“完顏玉生可比完顏玉都難對付得多了,大金這一年來,迅速收拾了宮變亂局,穩定了局勢。其用人和諸種手段,讓我也刮目相看。若是他有意南下,那可有亡國之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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