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錚微微頷首,“不知老先生可曾聽過一句話,‘存在即合理’”宋錚暗笑,黑格爾的這句名言,韋不周是絕對沒聽說過的。他接著道,“《理學正義》既然被當今天下學子奉為圭臬,總有一定的道理。如果隻是一部欺世盜名之作,即便朝廷推之,也不能大行於天下。”

    “存在即合理?”韋不周露出深思的表情。

    宋錚點了點頭,接著道,“萬事都在變化,沒有永恒不變的東西。比如‘儒’這個字,在誕生之初,不過是一個行業,專門替人家辦喪事的。聖人一出,始有儒門。聖人之後,有亞聖、荀卿,至唐有韓昌黎,各人一脈相承。然細察之,各人觀點又互有不同。均與當時的曆史情況息息相關。同理,自前朝宋以降,理學大行其道,自然也是極有必要的。”

    韋不周哪聽過如此高屋建瓴的觀點,當即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宋錚不以為意,接著道,“其實,現如今之天下形勢,與西漢武帝時有一比。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現在不過是獨尊理學爾。不過,老先生不覺得現在的方法,要比武帝時溫和得多嗎?”

    韋不周被宋錚的話吸引,連連點頭。宋錚緩了一下神色,“老先生學問高深,對儒學求其本義,這固然沒錯。然對於當今天下來說,卻未必實用。不知老先生想過沒有,理學大行其道,對如今天下穩定,有意響不到的好處!”

    “還有好處?”韋不周糊塗了。他隻覺得理學鉗製人的思想,禁錮人的頭腦,實在想不出有什麽大的好處。

    宋錚忍不住要開導一下這個老先生了,“理學論君臣,以之為天理倫常。理學大行天下,凡逆理而動者,天下必討之。”

    一些話,是不需要明說的。當今聖上齊明宗逄瑛年僅十四歲,比宋錚還要小一歲。逄檜和黃元度把握軍政大權,算是君弱臣強到了極點。幸好逄檜與黃元度二人相互牽製,雖然拚命爭權奪利,卻一直奈何不了對方,達到了一個平衡。

    黃元度是齊明宗的姥爺,膽子再大,也不敢改變這逄姓天下。而逄檜則不同,若是逄檜一家獨大,難免會把自己的侄子廢了,自己混個皇帝當當。黃元度提倡理學,並以理學掌門人自居,固然有提升自己地位、穩固統治之效,又何嚐不是在提醒逄檜,要注意君臣之理。畢竟,逄檜掌控軍權,造起反來,要比黃元度容易一些。

    韋不周盡管埋頭學問,但作為曾經的江寧文院總教習,基本的政治眼光還是有的。其實,韋不周在江寧呆了多年,而且現在還在江寧戀棧而不回家鄉宣城,對時政的關注,不是宋錚所能比的。

    韋老先生點了點頭道,“前宋開國,兄終弟及,斧聲燭影沒在我大齊重演,算是我大齊之幸了。”

    宋錚倏然色變,不敢吱聲。曆史傳說,宋太祖趙匡胤沒能把帝位傳給兒子,而是被自己的弟弟趙光義奪了去。很多野史都記載,趙光義把自己的哥哥幹掉了。此為“斧聲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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