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宮明鏡殿內,南嶺邵氏送來的熏香接近燃盡,殘留一抹餘香嫋嫋,甜中帶著微微膩味。

寬大奢華的梨花木書案後坐著一個人,年紀約四十左右,方正麵龐威嚴肅穆,黑亮胡須垂至胸前,一身紫金帝袍穿在健碩的身軀上貴氣倍增。

這人正是風越國一國之君,容蕭夙。

容定塵就站在距離書案五步左右的位置,雙手自然下垂,頭顱也微微低下,顯得謙恭卑微。

容蕭夙正提筆寫字,頭也不抬:“之前接連七位朝臣給朕上書,說你縱容手下在都城內鬧事作亂,還偷天換日私藏一批本該上交的火藥。朕因為相信你,所以把他們都嗬斥了一番,誰知沒隔幾日就出現這種事……定塵,你說說,朕是該相信你,還是該問你的罪呢?”

“皇上若不信微臣,又怎會留微臣活到現在?”容定塵麵無表情,平靜盯著純黑色的理石地麵,“是有人妄圖栽贓還是微臣蓄意謀反,想來皇上早有明斷。”

筆鋒一頓,容蕭夙終於抬頭,仗著容定塵低頭看不見,一抹冷嘲似的笑容彌漫。

“自然,朕是信你的……倘若你真的想私藏火藥,斷不會做得如此粗糙被人發現。”

這句話是玩笑,是警告,還是對容定塵能力的讚揚,叔侄二人都不會往心裏去。一如這麽多年來兩個人的關係,表麵平穩無波,其實都在背後較勁兒,從不理會旁人的挑撥離間。

收起文房四寶坐到椅中,容蕭夙雙手交疊膝上,王者威勢顯露無疑:“說起來,前些日子卓然向朕稟報過,說你蒙著麵和一個女人夜闖內侍府,還險些一把火燒掉軍械庫,可有這事?”

“有,不過事出有因。”危機既過,容定塵從容抬頭,墨色眼眸看不出任何異樣,“那女子是微臣手下之一,並不記錄在長門司名錄上。前段時間她處理案子時驚動了京兆府,因此留下犯案卷宗,微臣帶她到內侍府,不過是想銷毀卷宗不留痕跡罷了。”

“這種事你直接讓卓然去做就好,何必與他衝突?”

容定塵淡道:“卓公公討厭我到什麽地步,皇上心知肚明。”

容蕭夙長笑:“你們啊……你和卓然還有靖樓都是朕倚重的心腹,既然同朝為官,又何必互相看不順眼?改日朕做東家請你們三個喝上一杯,借著酒意多聊聊就好了。”

“多謝皇上。若無其他事情,微臣先行告退。”

容定塵得到容蕭夙允許後,躬身默默退出殿門,還沒等轉身,卻又被容蕭夙叫住。

“對了,定塵,卓然說的那女子叫什麽名字?”

容定塵頓了一下,飛快思索後刻板道:“鳳隱。”

“誰?”容蕭夙臉色大變,蹭地從椅中彈起。

這般反應沒有讓容定塵太過驚訝,但他還是故意露出不解神情,隨口補充道:“鳳隱,白鳳隱。商人白鬆元的幼女。怎麽,皇上認識?”

容蕭夙有些恍惚,擺擺手呢喃道:“不,不認識。行了,你退下吧……”

容定塵恭敬退出明鏡殿,走到無人之處時,單薄唇線勾勒出一抹莫測笑容,帶著報複之後的微微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