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士芳沒想到鄔思道冒險前來,趕緊提醒他現在的處境,告訴他該道觀早就被粘杆處暗中搜查過,因此這裏也不是久留之地。鄔思道臉色憂鬱,他將手放到腰上佩戴的那把寶劍的劍柄之上,輕歎一聲,隨口吟出一首詩:“無限傷心夕照中。故國淒涼,剩粉餘紅。金溝禦水日西東,昨歲陳宮,今歲隋宮。往事思量一餉空。飛絮無情,依舊煙籠。長條短葉翠蒙蒙,才過西風,又過東風。”話語之中充滿了悲傷和壯誌未酬的哀怨。賈士芳哂然一笑,自知無能為力。

    沒想到鄔思道竟然勃然大怒,說他根本就是商女不知亡國恨。

    賈士芳見他戚然動容,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忙解釋道:“小老弟,我是前朝人,祖上受清廷所害,至今大仇未報,我怎麽會忘了亡國之恨呢?隻是這大清王朝正值鼎盛之時,萬民受其物化,不思前朝,你我雖有報國之誌,又能奈其何。小老弟,你處心積慮,在雍正跟前混了這麽多年,又能如何?”

    鄔思道被他說得更加心灰意冷,但他不甘心,憤恨地道:“弘時是個廢物,他如果有弘曆一半的才能,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我的大計也不至於落空。”

    賈士芳一捋胡須道:“小老弟,過去的事就別想了,還是想想眼前怎麽辦?”

    鄔思道咬牙道:“不是魚死,就是網破。我現在隻有下下之策,殺雍正。”

    賈士芳一怔,一捋雪白的胡子道:“要殺雍正你何必等到這個時候。在雍府時,要殺他何等簡單。”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現在是朝廷通緝要犯。唯一能做的就是殺雍正。”

    賈士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殺了雍正,還有弘曆當皇帝,天下還是滿人的天下,隻是改了個年號而已。”

    “不,”鄔思道憤然道,“雍正矯詔篡位戮殺手足,逼死親娘,這種喪盡人倫的畜生位列九五之尊,豈不是對天理的褻瀆。”

    “鄔先生,你何時變成‘皇子黨’了?”

    “假老道,我是有真憑實據的。”

    鄔思道說著從貼身衣內取出一隻金匣子,放到兩人麵前,然後把金匣子打開,從匣子裏取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金質禦紙,慢慢地展開。賈士芳仔細一看,大吃一驚,原來那金紙竟是一份皇帝詔書,上麵寫道:“朕十四子胤禵即纘承大統……”

    下麵是滿文,賈士芳不認識,鄔思道便解釋給他聽,詔書的正中偏左下角蓋著康熙皇帝的印信。

    這分明是康熙皇帝傳位給十四皇子允禵的遺詔,想不到竟會落入鄔思道之手。

    賈士芳這才相信世人傳言雍正矯詔篡位果然是事實,不由氣得他銀須乍立,以手擊地罵道:“雍正果然喪盡天理人倫。這樣的畜生豈可再為人君?”

    鄔思道見他動了真氣,更進一步挑起他的反清情緒,慨然道:“豈止一個雍正不該做我漢人人君,這江山原本是我朱家的天下,可恨逆賊李自成聚眾叛反,毀我朱氏江山於一旦。叛賊吳三桂不守人臣大義,賣主求榮,引八旗鐵騎入關,踐踏中原之地。滿人得以入主中原,非僅八旗勁旅之力,亦倚仗漢人相佐之故。”

    鄔思道的這一番宏論,賈士芳隻是洗耳靜聽,不置一詞。他是明朝過來的人,明朝皇帝一個個荒淫放縱,不理朝政,致使宦官當道,奸臣逞凶,把大好河山攪得烏煙瘴氣,千瘡百孔,老百姓苦不堪言,倒是滿人入關之後,尤其是康熙年以來,天下大治,百業興盛,老百姓安居樂業。雍正改元以來,更是致力於刷新吏治、力挽頹風,生生造就一個太平盛世。賈士芳出身於醫學世家,冷眼看世界,比較客觀,明清兩朝一衰一盛,他都親曆過,漸漸感覺到清朝的天下也不是那麽暗無天日。自己何苦追思那個死去的明朝亡魂呢。但想想祖上之仇,仍耿耿不能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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