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一隊人馬離了保定,便往南行。這支隊伍比剛離京城時更為壯觀。李紱給了十名戈什哈和四個丫頭,再加上弘曆原先的侍衛、車夫總計有二十人,李紱另外又送一輛馬車,讓四個丫頭乘坐,侍衛們還騎馬。因為弘曆催得緊,天剛擦黑就到了安平縣城。眾人以為今晚就住城裏了。誰知弘曆卻催著趕路,一隊人馬不做停留從縣城十字大街一穿而過。小地方的人並沒見過這麽闊氣的隊伍,都擠在路邊看新鮮,人馬好容易才出了城,又趕了二十多裏地,天完全黑了下來。弘曆才叫停下,人馬在一個叫作天宮營的鎮子上住下。

    弘曆由四個丫頭伺候著簡單地用了晚飯,便洗臉洗腳歇息。小地方的客棧又髒又亂還有股子黴臭味,但乏極了的弘曆一躺下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早吃了早飯,弘曆又催著趕路,就這樣一路穿州過縣又急趕了兩天,才過了大名府,進入河南地界。一進河南,弘曆便命放慢速度,從窗戶口往外看。驛道兩邊全是麥田,麥苗的長勢稀稀拉拉還不如河北那邊。劉統勳見他直皺眉頭,便笑問道:“爺,看什麽呢?”

    弘曆歎道:“民以食為天,皇阿瑪命我巡視,我當然先要看看莊稼的長勢,農民的收成,才能評判官員的政績。”

    “爺說的是,”劉統勳道,“可看什麽都要有個比較。從這兒往南到開封以南是河南有名的黃泛區。通常年景,黃泛區難以生長莊稼,收成自然不會好,即使是好的年景,這裏的小麥也比不得河北的那邊。王爺若是以莊稼的長勢評判當政者的政績,也是有欠公允。”

    “你這是為田文鏡辯白吧?”弘曆笑道。

    “奴才哪裏敢妄自評判朝廷大員。”

    “不過,你說得有些道理。河南自古是貧荒之地,且民風刁蠻比不得浙江、江蘇等富庶之地,田文鏡是撿了塊硬骨頭啃。”

    “奴才也是這樣想。朝中有人說皇上偏袒田文鏡,其實,皇上給田文鏡的是一份苦差,田大人官做大了,可聽說他除了那身官服,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如今這樣的官不太多。”

    弘曆說說笑笑,情緒似乎好多了。眾人見主子高興,也不急著趕路,感到輕鬆多了。李銑祖上是河南的,這會兒好像回到老家,神采飛揚,哼起地方戲。

    因為大夥心裏輕鬆,不知不覺半日下來已走到浚縣地界。劉統勳抬頭看,前麵有座小山,雖不大卻是樹木叢生,山石嶙峋。在這豫北平原上也算上一道獨有的風景。便用手一指對弘曆道:“王爺,奴才跟您說過要介紹兩個江湖朋友供爺驅使,這兩位江湖朋友就在此山附近居住,他們若與爺有緣,必會遇著的。”

    弘曆點點頭讚歎道:“真是一座好山,小巧玲瓏,秀而雅、雅而精是也。你的兩位朋友真是挑了個好地方居住。”

    說話間,一行人已到了山下的十字路口,劉統勳看那路旁石碑上刻著“白道口”三個字。弘曆也看見了,因笑道:“‘白道口’好名字,看來黑道的朋友難以在此立足了。”

    劉統勳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馬前“當啷”一聲響,看著前麵,卻是一支響箭落在地上,眾人大吃一驚,侍衛慌忙抽刀在手,將兩輛車轎圍在中央。李銑走到最前麵,朗聲高叫道:“道上的朋友聽著,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是半斤是八兩當麵較較,為啥藏頭露尾讓江湖朋友笑話。”

    話音剛落,就聽“嗖”地一聲一枝羽箭從半山坡的樹叢中飛出,正射中李銑頂戴上的白色珠子,“啪”地落到弘曆車轎前。緊跟從樹叢中“刷刷”跳出四個年輕的女子來,打頭的一個紅衣短靠打扮,兩三個飛躍便跳到山腳,後麵三個全是綠色短打扮,也是連跑帶跳到了山下。走得近了,看得清楚,那紅衣女子十五六歲,長得俊俏嬌美可愛,頭發束成朝天撅的姿勢,俏皮地往上翹著。手中拿著一張硬弓,腰裏懸著一把寶劍,掛著一壺羽毛箭。李銑一見,剛才那陣子緊張勁兒全沒了,嬉皮笑臉地問道:“幾位姑娘,意欲何為啊?”

    紅衣姑娘雙手叉腰,手中弓一指,柳眉一豎,雙眸一瞪,朗聲答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弘曆在車轎中聽得清楚,禁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道:“如今是太平年景,大天白日的竟有人劫道,真是不可思議!”

    劉統勳也笑道:“她們哪兒是劫道的,分明是唱《響馬傳》。”

    紅衣姑娘聽得一清二楚,當即把脖子一梗,用弓點著劉統勳喝道:“姑奶奶可不是劫道的,姑奶奶這叫作殺富濟貧,除暴安良。搶的東西都分給窮人,不信嗎?待會兒姑奶奶抓住你們,跟著去看看。”

    李銑把嘴一撇,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強盜,搶了人家東西還說不是劫道的,便笑道:“姑娘,你弄錯了吧?若說富,我們主子爺倒是有點兒錢,但不是坑、蒙、搶、騙賺來的,若是‘暴’,我們爺可不沾邊,他從沒欺負過人,也沒訛過誰,你除的哪門子‘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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