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蔣競昶,要快。
是段啟杉的字跡。
我愣了一下,段啟杉他為什麽會讓我去找蔣競昶?
段啟杉……
最初的開始,是在慶典上遇到那個人。
慶典上的客人名單我見過,幾乎每個人我都有點印象,除了那個穿灰色中山裝的男人,他不在名單上,沒有邀請函,那他是怎麽進來的?
段啟杉。
慶典上那一刻,段啟杉看我的眼神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那不是悲傷,而是抱歉,他對我感到抱歉……他做了會傷害我的事,他感到抱歉。
段啟杉。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字條順著我的指縫落在地毯上。
那個穿灰色中山裝的男人……
他說除了死人,沒有人能真的離開。
陸喬飛八年前的飛機事故也許不是一場意外,而他給我的那些東西也不是誠心誠意來告訴我真相的,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他想幹什麽?
陸喬飛?
是陸喬飛。
我來不及多想拉開門就往外衝,但是拉開門的一刹那我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失去重心地向前倒去。
肚子上的疼痛使我差點咬到舌頭。
門外竟然有人。
醒過來的第一感覺是疼。
肚子上挨的那一下挺重的,胃裏翻江倒海的,我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椅子上。
我剛動了一下,就有人走過來按住了我的肩膀。我愣了一下,本能地反抗,但我越掙紮那按著我肩膀的力道就越大,反而弄疼了自己,掙了幾下才發現那人隻是要摘掉我眼上的遮眼布。
遮掩布被摘掉的一刹那,光刺進我的眼睛裏。
我用力閉了閉眼睛,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我:“司徒小姐。”
是電話裏的人。
我睜開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室內沒有開燈,光線是從一塊投影布上傳來的。
我眯著眼睛轉過臉去,看到了投影布上的畫麵。
灰色中山裝。
我果然沒有猜錯,是那天我在慶典上遇到的男人。
隻不過這時候他穿著厚厚的羽絨大衣,雪花從他背後紛飛著落下,他好像是在山裏,下著大雪。
“是我。”
屏幕上的人對著我笑了笑,他看起來是坐著,右手在膝蓋上有規律地一下下敲打著,我想起父親視頻裏的那隻手,那隻戴著手套的手,是同一隻手。
假手。
“看來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畫麵上的人湊近了一些,從領口可以看到他那招牌似的中山裝。
“我不知道。”我皺了皺眉頭。
“那麽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那杜。”男人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鷹隼,如果你知道,那麽我正好就是鷹隼的老板。”
“你可以叫我杜先生。”這個自稱是那杜的男人擺弄著手套,“你的父親、陸喬飛的父親,甚至陸喬飛,都是我的雇員,不,應該說曾經都是我的雇員。”
陸喬飛……
聽到陸喬飛的名字,我猛地記起了什麽。
是的,陸喬飛。
“陸喬飛他……”
“你放心,我還沒有殺他,至少現在還沒有。”
鏡頭偏了偏,我看到了那杜身後的幾個人,陸喬飛被摁在雪地上,我看不到他是跪著還是坐著,但手腳似乎跟我一樣被綁著。
“陸喬飛。”我喊了一聲,陸喬飛怔了一下,大概有點遠他沒有聽清楚,側了側身子,試探著回應了一句:“由美?”
“是。”我喊得很響,不知道對麵聽起來怎麽樣。
投影布上的圖像清晰起來,環境是一片樹林,四周下著大雪。地上樹葉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層雪,不對,是個山崖,風很大,卷著雪片朝鏡頭上拍打過來,我看不太清楚陸喬飛的樣子。
然後陸喬飛被人推了一下,撞進了鏡頭裏,鏡頭開始晃動。
“由美,你沒事吧?”
“沒事。”
我看到陸喬飛掙紮著要站起來,但他身後那個看不到臉的人一下子又把他推倒在地。陸喬飛的蒙眼布被人扯掉,他閉了閉眼睛才把目光轉到鏡頭上。
他看起來受了傷,雖然傷口不是很清晰,但應該傷得不輕。
“你的臉怎麽了?”我忘了自己坐在凳子上,猛地要站起來,繩子牽動了傷處,勒得我很疼。
“不要緊。”
“對不起,我……隻是離開一下,沒想到會這樣……”
“沒事。反正早晚都是這樣,而且……”陸喬飛用力吸了一口氣,朝我笑了一下才說,“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雖然我也知道這種事,說一句對不起根本沒用。”
我微微一怔,陸喬飛他……想起來了?
“是,我都想起來了。”陸喬飛朝我笑了一下,“或者說,他們都告訴我了。”
一陣雪花卷過來模糊了鏡頭。
“陸喬飛,你在哪兒?”
“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那杜的臉又回到鏡頭裏,“至少現在還是安全的地方。”
我皺了皺眉頭:“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再說這是規矩,是我們兵團的規矩,沒有人能破壞。”那杜笑了笑,拍了拍身上的雪,“而且,如果直截了當地告訴你真相,你也不會相信我吧?”
是,我不會相信,我寧可不去相信。
“有點後悔了嗎?”男人笑了笑,“後悔知道得這麽清楚了嗎?不過很多事後悔也沒有用……”
“不,我不後悔。”
大概我突然這樣說,有點出乎男人的意料,他微微愣了一下,很快表情就恢複如常。
“哦?”
“已經發生的事沒什麽值得逃避的,我跟陸喬飛都一樣,可能隻是你棋盤上的棋子,不過,我不後悔。”
不後悔曾經愛過陸喬飛,也不後悔再一次愛上他。
做過的事,我都不會後悔。
男人眯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嘖嘖道:“不愧是司徒方的女兒,真是很像司徒方,他也很有膽識。不過再怎麽有膽識,也不過是個叛徒罷了。”
“你……殺了我父親?”
“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要殺一個人對我來說真是太容易了。”男人掃了掃頭發上的雪,“對待叛徒,如果隻是殺了他們就太便宜了。就像你父親,我花了整整十年才把他辛苦建立起來的一切推倒,讓他一無所有地死去……這種樂趣,你是體會不到的。”
“不過他最後會選擇心甘情願被車子撞死,就為了給你留點保險金,這也讓我沒有想到,我本來還打算親手送他上路……”那杜嘖嘖兩聲,“父愛真是偉大。”
原來父親的死不是意外。
警方說他是自殺。
保險公司不予理賠。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是自殺。
為了我……
“內疚嗎?內疚這種東西最沒用了。如果陸喬飛不是對你感到內疚,他也不會這麽容易上鉤。”男人眼中透出的寒意像是刀鋒上的光芒,“不過所有的叛徒都應該受到這樣的懲罰。”
他抬手推了一下鏡頭,我看到了陸喬飛。他半跪在雪地裏,鏡頭一直不太穩定,我聽見他喊我的名字,但風太大了後麵說了什麽我聽不清楚。
“陸喬飛……”
“由美,你先聽我說。”鏡頭終於拉近了一些,我聽清了陸喬飛的聲音,“我知道我做了沒有辦法挽回的事,雖然有點晚了,但是……對不起。”
他停了下來,短短的幾秒鍾之後,陸喬飛沙啞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讓你失去父親,對不起……”
“讓你這麽多年來一個人承受了那麽多,對不起……”
“你一直那麽相信我,我卻背叛了你……對不起……”
“你所有的苦難都是從認識我開始,真的,很對不起……”
“也許有一天,我能有機會補償你,也許再也不會有這一天了……”
“所以我不知道……”
“不知道該怎麽辦……”
“由美……”
“對不起……”
我耳朵裏充斥著無數的對不起,陸喬飛的聲音一層疊著一層,像是厚重的石塊一樣壓得我透不過氣來。
是的,對不起。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從頭再來,誰都不要對不起誰。
我的四周很黑,寂靜得有點可怕。
“陸喬飛……”
“嗯?”
“我們從頭來過吧。”
陸喬飛愣了一下,風呼呼地從聽筒裏傳過來,沒有一點其他的聲音。
“你說過要跟我重新開始的吧?”
“……”
“你說過,即使我討厭你,你也還是喜歡我,是不是?”
“……”
“你說過希望我原諒你吧?”
“……”
“我也想……”
“……”
“但你要給我時間……”
“……”
“所以在那之前,你不能死。”
雪一陣陣撲到鏡頭上,仿佛隔了很久,我終於聽到了陸喬飛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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