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競昶疼得吸了一口氣,短短拽住他說:“別動,剛才不是挺能耐的嗎?這麽點疼叫什麽叫。”

    蔣競昶拿過桌上的打火機說:“你好好的,學什麽跟人打架。”點燃了一支煙,才看向短短說,“一個女孩子家的,就不能稍微斯文一點?”

    “要你管。”短短扯開一張創可貼,用力地往蔣競昶臉上拍過去。

    我跟蔣競羽在廚房裏拆剛從超市買回來的食材,聽到這一句,蔣競羽塞進嘴裏的小番茄差點沒給嗆出來。

    “剛才那個人……是葉準吧?”蔣競昶突然說,短短貼創可貼的手頓了一下,蔣競羽拿豬排的手也頓了一下,不禁抬起目光來看了客廳裏的短短一眼。

    “是不是關你什麽事?”短短貼好創可貼,疼得蔣競昶皺眉。

    “怎麽不關我的事。”蔣競昶一把拽住轉身要走的短短說,“你剛才說什麽來著?”

    “說什麽來著?”短短一臉凜然地看著蔣競昶。

    “你說……”蔣競昶一隻手拽著短短,另一隻手在煙缸裏點了點煙,才問,“我是你什麽?”

    短短微微一愣,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了。

    蔣競昶順勢一拽,把短短拽進懷裏:“你再說一次,我剛才沒聽清楚。”

    “沒聽清楚算了。”短短掙紮著要起來。

    我拿著外賣的手一滑,把一瓶醬油打翻在水池裏。伸手要去撿起來的時候,蔣競羽朝我使個眼色說:“算了,都打翻了,再去買一瓶新的好了。”

    也不等我反應過來,拉著我就往門外走。我一直被蔣競羽拽到電梯口,都還聽到屋子裏短短的吵鬧聲。蔣競羽站在電梯口,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低頭笑了一下。

    我忍不住問:“他們怎麽回事?”

    “就那麽回事。”蔣競羽笑意盈盈地看我說,“她是我哥的克星。”

    自動販售機裏滾出兩罐熱咖啡,蔣競羽遞給我一罐才說:“蔣念心的爸爸原來是T大的醫學教授。”

    我微微張大了嘴,我從來不知道短短的爸爸是個教授?換句話說,一個教授的女兒不是應該知書達理,端莊賢淑的嗎?短短這是怎麽回事?基因突變嗎?

    蔣競羽走到小區遊樂場的一個秋千架坐下,慢慢地晃著秋千。

    “蔣教授在醫學界很有名望,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聽說過蔣教授,簡直像是醫學界的神一樣的人物。後來蔣氏要搞研發,就把蔣教授請了過來。當時蔣教授正在研發一種新藥物叫NX17,這種藥物雖然對治療病症都有幫助,但是很危險,很多公司都不願意投資,但是蔣氏很看好這藥物的前景,承諾會幫助蔣醫生搞這項研發。”

    我點了點頭,雖然我聽不懂。

    “不過NX17在研發到第二階段的時候,突然就爆出說裏麵含有大量的有毒成分。消息爆出以後,蔣氏第一時間就停止了研發。蔣教授成了媒體攻擊的對象,大學也除了他的名,然後沒多久,他就服毒自殺了。”

    我心頭猛地一緊。

    蔣競羽的神色也有些黯然,喝了一口咖啡才說:“本來是治病救人的好事,卻被人說成研發的是害人的毒藥,蔣教授那一刻被所有的人誤解了,甚至連蔣氏都沒有支持他,他會選擇自殺也是無可奈何。”

    “教授死了以後,實驗室的資料什麽的都銷毀了。那時候蔣氏一直是沉默的,就好像這整件事都隻是蔣教授一個人的錯,他成了替罪羊,蔣氏卻安然無恙。”

    這就怪不得短短那麽恨蔣競昶。

    我想了想還是問:“那蔣先生……”

    “我哥原來也是蔣教授的學生,研發的事是他一手促成的。所以當時聽到蔣教授出事,我哥第一時間從學校趕了回來。他也對爸爸的做法很有意見,可是那時候他還沒有能力,就算是違抗爸爸也救不了蔣醫生,自己還挨了好一頓打。”

    蔣競羽看了看我說:“你別看我哥現在這個樣子,當年他可是連我都打不過的瘦竹竿。當時被我爸一頓好打,差點就殘廢了,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都沒下床。”

    我有些難過,蔣競羽長歎了一口氣說:“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想辦法補償蔣念心。不管她怎麽對他,他都可以忍,不管她怎麽誤會他,他也都不解釋。因為他覺得整件事都是他的錯。”

    蔣競羽抬手將空罐子丟進了垃圾桶,用力蕩了一下秋千,抬頭看著天說:“也不知道是不是詛咒,為什麽我們兄弟兩個喜歡的女人,都跟我們像仇人一樣。”

    那天晚上我守在陸喬飛的床邊。

    這時候他呼吸均勻而微弱,體溫已經漸漸恢複到常態。

    我放下體溫計,抬手拂去他額頭上的碎發,手指不經意地微微一頓,撥開頭發就看到在他額角靠近發際線的位置,一道不易察覺的傷疤顯露了出來。

    我的手頓了一下,沿著發際線往下,耳根的後麵細密的傷痕,像是針孔,又不像;肩上細密的傷痕像是刀傷,又不太像,像是燒傷,卻又好像不隻是燒傷。

    我卷起陸喬飛的袖管,沿著小臂往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有的模糊有的清晰,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但那些傷口卻真真實實的存在。

    像是曆練在石碑上的歲月痕跡一樣,每一道都清晰而斑駁。

    我抬起目光看向安靜躺著的人,抬手輕輕拂去他額前的頭發說:“陸喬飛,這些年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啊,八年的時間,甚至八年前的那場突變,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陸喬飛,你來告訴我好不好?

    我慢慢地靠在他的手臂上,他的手還是很冷,冷得像是要被凍住了一樣。

    我抓著陸喬飛的手不自覺用力,眼角不自覺就有水滴滑落。

    “陸喬飛,你不能死。”

    是的,你不要死。

    你說過,你欠我的一定會慢慢還給我,你會補償給我,哪怕是你的命。

    那麽,你一定要活著。

    因為你的命是我的,而我要你活著。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月光照進來,聽見一個細微的聲音,他說:“是,我不會死。”

    我抬起目光,陸喬飛正微微睜著眼睛望著我。

    月光照著他蒼白的臉,卻第一次使我覺得這樣生機勃勃。

    那一刹那我想哭。

    他卻抬起手來,輕輕拂去了我眼角的水滴,說:“我答應過你不會死就不會死……你哭什麽……說好補償給你的,我就一定會說到做到……不會食言的。”

    我抬手抱住陸喬飛,不爭氣地哭了起來。

    夜那麽涼,他的胸口卻很暖和。我聽見他心跳聲,一下一下強而有力,他的聲音在我的頭頂淺淺地飄浮著,手指輕輕穿過我的發絲。

    “由美,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聲音輕而淺,像空氣裏細微的懸浮顆粒。

    月光好冷,但是我的心卻很暖。

    我慢慢地點了點頭。

    那一刻,我聽見陸喬飛微不可聞的氣息,他淺淺地笑了一下,緊了緊摟著我的手說:“不許反悔。”

    是的,陸喬飛,我們重新開始;背負著過去所有的痛苦和不堪,仇恨和傷痕,我們重新開始;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向前,要一起去看一看這個世界的盡頭,到底有什麽在等著我們。

    哪怕是地獄,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是的,陸喬飛。

    我們重新開始吧。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