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團如今兩個多月,已經會對著人笑了,雖然他可能還有些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但是卻不耽誤他笑得大眼睛眯成個彎彎的月牙兒,微翹的小嘴張開,露出還沒長牙的粉嫩牙床,一臉討人喜歡的模樣。

    齊錦棠每天從衙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趕緊換了衣裳抱起兒子:“團團,來給爹笑一個!”

    團團每每都十分爭氣地裂開“無齒”的小嘴,非但送上甜蜜窩心的笑容,還會湊上去糊齊錦棠一臉的口水。

    “回來都還沒洗臉就抱兒子,在外頭什麽灰啊土的都帶回來了。”荷花嗔怪著接過兒子,輕推齊錦棠的背讓他去洗臉,“最近衙門裏還那麽忙?這幾日博寧早出晚歸的,我都沒怎麽瞧見他人,他剛來上手這些事兒,你也別太拔苗助長了。”

    “沒什麽大事兒,這幾日都在忙二月二通水祭河,都是些細致瑣碎的活計,他主動來找我攬這樁差事,我瞧著也不算難,就派了兩個有經驗的差役給他,學著辦起來就是了。”齊錦棠甩甩手上的水,從苗兒手裏接過帕子擦著臉回道。

    “知道主動攬差也是好事兒,總比每日悶在房裏看書的強。”荷花聞言稍稍放心道,“不過他到底還年輕,祭河的事兒,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這邊的百姓都篤信這些,馬虎不得,你也別太撒手,還是得多看著他點兒。”

    “這是自然,隻不過……”齊錦棠有些欲言又止,伸手逗著躺在榻上的兒子,見荷花投來詢問的目光,這才道,“博寧的性子到底還是冷清了些,除了自家人,在外都看不到他朝人露出個笑容,如今在這裏人家自然都看在我的麵子上,若是今後他自個兒出去闖蕩,可就未必會有這樣順遂了。”

    “唉,也不知他是怎麽了,小時候看著一直挺好的,越大反倒心事越重,平時說說笑笑的看不出什麽,可一問到正經事,隻要是他不想說的,誰都甭想問出來。”荷花一屁股坐在榻邊,憂心地說,“他還惦記著這次要去參加秋闈,你說就他這樣的性子和做派,我怎麽能放心讓他去?那天與他聊了幾句,我剛說你如今還小,參加秋闈不急在一時,本想套套他的話,結果他倒好,張口就說,那就先不去……問他自個兒怎麽想的也問不出來,白白讓我跟著幹著急。”

    “博寧是個自個兒有主意的,也知道好歹,你用不著那麽擔心,不過現在就去參加秋闈的確太早,磨磨他的性子也是好事兒。”齊錦棠轉身抱起團團,“乖兒子,咱吃飯去了!”

    “他才多大,能吃什麽東西,趕緊地給乳母抱走,等會兒看見一桌子的菜不給他吃又要哭。”荷花趕緊攔住,“晌午的時候他吃完奶得有些早,乳母抱回來的時候我午飯還沒吃完,他瞧著我吃不給他,便不依起來,最後我也隻得不吃了,叫人都撤下去了才算完事。”

    “呦,這麽點兒就知道饞嘴了。”齊錦棠朝兒子的小嘴上親了一口,“趕緊長大,再大點兒就能吃好吃的了。”

    團團揮著胳膊,啊啊地也不知道在表達什麽,齊錦棠抱著舍不得撒手,荷花無奈隻得招呼乳母上前,把團團抱下去了才算了事。

    二月二龍抬頭在南邊兒算是個不大不小的節,雖比不得冬至、三十兒這些大節重要,卻也是祭龍王、敬土地、謁高媒的日子,更是春日裏娶媳嫁女、童子開筆的首選日子。

    這日,齊錦棠早早兒地穿好朝服,領著博寧來到衙門,縣太爺的全套儀仗已經在門口拉開架勢,屬官們也都分列兩旁候著,隻待他的到來便朝著河道上遊去,上午要先把上麵的泥壩掘開,然後再回城來祭河,中午城裏的幾戶富商出了銀錢擺流水席,估計要一直熱鬧到下午才能回家。

    荷花看著齊錦棠離開,叫乳母把兒子抱過來跟自個兒又躺了會兒,還不等起身兒就聽著外接二連三的鞭炮聲,開始還能勉強分出一處是一處,後來就已經響得連成一片,也聽不出都是從什麽方位傳過來的。

    好在團團人兒雖小卻是個膽大的,一開始聽到鞭炮聲還有些畏縮,後來許是覺得不管外頭怎麽響都礙不著他,登時就膽大起來,轉著眼睛四處亂看,似乎想要找找這響動是哪裏來的。

    “咱們團團可真是個傻大膽兒的!”荷花看著他這樣心裏高興,給他穿好衣裳,抱著出門去看下人們忙活過節的事兒。

    馬勇家的撮了鍋底縣城的灶灰,圍著家裏的屋子細細地撒成彎彎曲曲的龍蛇狀,嘴裏念叨著:“避蟲蛇,引錢龍,避蠍蟄,招福祥……”

    另有人挑著燈籠挨個兒屋裏照房梁各處,邊照邊念“二月二,照房梁,蠍子蜈蚣無處藏”。

    劉媽忙不迭地囑咐下頭的小丫頭們:“今個兒是龍抬頭的日子,誰都不能動針線,不然紮了龍眼衝撞了龍神,今年一年都要倒黴的。”然後又指著其他人道,“今個兒也不能磨麵、碾米,更不要去井邊水邊亂走,也是免得衝撞了龍神……”

    “劉媽媽,我們都知道了,您不用念叨了。”小真從屋裏出來,聽著劉媽還是這一天說辭,便開口給其他人解了圍道,“你們年長的都看著點兒小的,雖說是過節高興,也別混跑混鑽的,衝撞了什麽都不好。”

    聽得小真發了話,眾人自然都連聲稱是,都各自散了去忙。

    劉婆子洗了手到廚下去搓麵條,二月二的手搓麵在土話裏叫頂門棍,不似平時麵條那樣做得細長,而是短粗的模樣,俗話說吃了頂門棍,把門頂住,邪祟不入,一年太平。

    另一邊的鍋灶裏,苗兒正在炒豆子,扭頭見荷花抱著團團進來,手下動作不停嘴裏道:“奶奶,早下煙嗆,別熏著哥兒。”

    “哪裏就那麽嬌氣了,我小時候家裏那樣不也長得好好兒的,雖說如今日子好了,可也不能嬌慣著孩子。”荷花見團團並沒有露出什麽不喜的神色,就也放心地站在門口看苗兒炒豆子,嘴裏念著兒歌哄著團團,“二月二,龍抬頭,家家鍋裏嘣豆豆,驚醒龍王早升騰,行雲降雨保豐收……”

    劉媽搓好了麵條,遞給一旁的丫頭去煮麵,擦了擦手過來問道:“奶奶,今個兒咱們怎麽準備吃食?”

    “爺中午來不及回來,就咱們娘們兒一起吃,你看著準備就是。晚上還是照著北邊兒的習慣咬春,烙春餅,照著去年的例兒,準備熏雞、醬鴨、熏肚兒、醬肘子、醬肉、醬牛肉,全都切成細絲兒。攤幾個雞蛋,炒菜就準備韭芽兒幹豆腐絲兒炒肉絲、肉絲豆泡兒炒菠菜、幹炒豆芽粉絲……記得準備些甜麵醬,爺喜歡吃那個味兒,再炸點兒雞蛋醬,博寧喜歡。”荷花思忖片刻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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