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說,吆喝是民俗文化中的重要組成,它代表了一個地區,一個民族,一段時空,乃至社會的一段曆史現象。

    什麽是文化,我們先來看詞典裏的解釋:

    其一。“文化是一個群體(可以是國家、也可以是民族、企業、家庭)在一定時期內形成的思想、理念、行為、風俗、習慣、代表人物,及由這個群體整體意識所輻射出來的一切活動。”

    其二、“傳統意義上所說的,一個人有或者沒有文化,是指他所受到的教育程度。”

    詞條最後補充道“後者是狹義的解釋,前者是廣義的解釋。另有人以此為名。”

    那麽吆喝是不是在這種文化範疇之中呢,我認為吆喝完全符合這種對於文化詮釋。其中廣義上的“行為、風俗、習慣、代表人物”在老吆喝裏都有所體現,這個不用置疑。吆喝本身就是一種商業行為,比如它的宣傳性。其中也不乏有自己行業的代表人物,比如“北大關丁大少的糖堆”。吆喝更不能脫離當地的風俗,比如天津女子喜歡染紅指甲,喜歡戴鮮花。至於“習慣”,那就更應該有所體現了,比如漢族食品和清真食品的區別,大家都聽過相聲藝人學唱京津兩地的賣包子,同樣一種食品,漢族和清真貴教的吆喝大不相同。即便是作為上層領域的“思想、理念”這兩項,我們也不必生拉硬拽就可以用來解釋老吆喝,“思想”就是當時作者的所思所想,也就是創作動機,比如“蘿卜賽梨”、“栗子味的烤山芋”等等。“理念”就是相對於那一位商販,或者那一類商販的經營之道,比如“稱平鬥滿”、“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天津衛年貨市場的“年年在此”等等。

    天津自1404年建城設衛到今天,隻有區區六百年的曆史,但是,天津作為一個沿海城市,經曆了太多太多的曆史變遷。同是“津味吆喝”但也是各有千秋,味道也是不盡相同,刻下了當時的社會烙印。這與天津商業中心的不斷變遷有著密切的聯係,與天津的“方言島”也有內在的聯係。

    從天津建城到明朝消亡,乃至到庚子之前,天津的繁華鬧市集中在北門外的北大關、侯家後、估衣街、以及老城周邊。八國聯軍占領天津之後,這一帶的商業、飲食業、服務業遭到了重創,加之“壬子兵變”的再次打擊,使這一帶的繁華日漸蕭條,一蹶不振,商業鬧市向新興的南市地區轉移。到了上世紀的30年代末,由於日軍占領天津和1939年大水災的影響,毗鄰日租界的南市大傷元氣,從而商業中心轉移到租界區,也就是原來的法租界,今天的勸業場、以及小白樓一帶。商業區的興盛繁華,至使商販趨之若鶩,商販的集中也意味著吆喝聲的集中,天津還不同於其他地區,其他地區一般都是販夫走卒沿街叫賣,而天津的一些中小型的店鋪,往往也會站街吆喝叫賣。比如南市白傻子布鋪的賣布頭、比如估衣街的唱賣估衣,甚至糕點鋪都會吆喝招攬顧客,每逢到了正月裏,糕點鋪都在店門前搖元宵,搖元宵是大笸籮,江米麵抖起來兩三尺高,元宵餡好個兒大,數元宵的時候,夥計一把抓四個,四十個一兜,一邊數,嘴裏一邊唱“一呀來個兩來個,三個四個五來個。”再比如老戲園子的“瞧一瞧看一看,真刀真槍玩了命地幹啊”,大家都聽侯寶林相聲中有這段吆喝,或許認為是藝術創作。實際上,在我采訪一些老人時他們也講到了這個現象,咱天津就確有其事。

    天津著名的社會學家、民俗大家李世瑜先生,曾經提出了天津以舊城為中心呈等腰三角形,存在一個“方言島”的概念。他說“過去自己住在西頭梁家嘴,從小就注意到一個事實,在他家的那些男女傭人,串街走巷做小生意的,賣青菜、西瓜的,掏糞的……都不說天津話。李老問過他們說的是什麽話,他們不是說楊柳青、靜海縣,就是說海下、鹹水沽,要麽就是武清縣、白洋澱……”。同樣,我小的時候也對此提出過疑問,老人們回答說,海河十八道灣,灣灣口音不同。再加上我們上麵所說的由於旱災、水災逃難逃荒落腳天津的外地人,以及當年闖關東路過天津、居留此地的河北、山東一帶的外來人口,和天津久遠的漕運曆史、以及存在九國租界的現實,這些元素都已經注入到天津的商業文化之中,成為了天津民俗文化的組成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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