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源忻走後,我不知道該怎麽做,腦子裏鬧哄哄的全是林鈺,就像是灌進腦子裏的鉛漿,沉重,灼熱,讓我抬不起頭來。

六月不可能出現飛雪,林鈺也沒有竇娥冤,但是六月份時,卻是連綿的幾日陰天,淅淅瀝瀝的雨滴在人的心頭揮之不去。

總是下,總是下,高考時可怎麽辦?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的。打開家門時,父母表情凝重地坐在沙發上,誰都不說話,而我卻清楚的從周圍的空氣裏察覺,他們剛剛鬧了不愉快。

我咬咬唇,司空見慣的劇情了,現在再次重現,我也不想去理他們,我已經成年,他們愛怎麽著怎麽著,大不了衝動之下我離家出走。

他們抬頭看了我一眼,眼裏一閃而過的不安。母親瞪了一眼父親,父親不甘示弱,呼的一聲站起來,我以為好戲又要來了,噙著著站定了盯著他們。

我媽看不慣我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對待家人的態度,指著我爸的眼睛鼻子說:“你看看你,你生的好女兒,什麽事都給她幹盡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爸呼的一巴掌拍掉我媽的手,隨後而至的五個手指生生印在了我媽的臉上,她歪著頭,可是我還是從那片陰影中看到了五個清晰地手指,觸目驚心,那一聲,把我身體裏的某個東西擊碎了,其實不光是我,是我們三個人,身體裏碎了一片再也糊不起來的渣渣。

“別忘了你也是根上梁,你以為我本事有多大可以一個人生出她?要說生,不是你他媽的生的嗎?”我爸雙目和臉一片赤紅,就像是京劇裏的紅臉人物,可人家是正派,他是……小醜。

我在他們的話出來的一刻,雙手垂在身前緊緊地交握在一起,手臂上的血管根根凸起不低於我爸憤怒時血管凸起的程度。後來我才知道,血管凸起,表示憤怒到了極致。

他們憑什麽可以互相指責?生下我的,不是他們嗎?女方提供卵細胞,男方提供精子才有的我啊,我不是他們共同努力的結果嗎?不是他們所謂的愛的結晶嗎?如今,他們怎麽可以推卸自己的責任呢?

我媽狗急跳牆,衝過去給了我爸同樣的一巴掌,卻被我爸一推,腰身撞上了桌沿。

“你是沒有本事,你有本事的話早就和我離婚了,咱們明眼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怕什麽,你不就是怕和我離婚後沒有老婆給你打給你罵嗎?憑你這樣的,我當初是瞎了眼不聽勸才選擇嫁給你。”

我爸揪著她的頭發,咬牙切齒,就像是餓急了的猛獸突然遇見了可口的食物一樣急切的,想要把食物吐下去。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試試!”

我媽死命抓住我爸落在她頭頂上的手,痛苦不堪地說:“我說……”

“夠了!”

真的夠了,真的不要再說了,真的不要在把我當成空氣晾在一邊了。我是人,是你們的女兒,我有心的。我會痛的。

父母停下來怒視我,我不卑不亢和他們對視。現在,什麽情誼,都要拋之腦後,不然會輸得很慘。

“你們吵了十幾年不累嗎?要離婚就離婚,幹嘛拖著?互相折磨互相痛苦很好玩嗎?你們要不要這麽幼稚?是,就像你們說的,上梁不正下梁歪,父母是這樣了,生出的子女能好到哪裏去?你們為計劃生育一點貢獻都沒有做反而生出了個禍害,你們以為推卸責任就行了嗎?”

我淡淡地仿佛在和可好可不好的人說著“早安”一樣。我看著他們越來越扭曲的臉,覺得沒有必要再和他們耗下去,不然我就可能遇到前所未有的危險。於是我扔下致命的一擊“沒文化真可怕”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