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在畫後的相思,就像是古法繪成的仕女。
他也在凝視著茶煙後的她。
他知道她總想看清楚自己,看破自己的秘密。那是一個女子贏得戰爭的方法。但他相信,她絕不會成功。
幾天來,他出現在她麵前時,相貌從來沒有相同過。從眉目纖細的少年,到赤眼火瞳的王者,再到平安時代儒雅靈秀的陰陽師。他還記得自己以女子的相貌出現在相思麵前時,她臉上的驚訝。
那一刻,他相信相思以為看到了一麵鏡子。
他不由笑了起來。擁有如此神秘而可怕的鬼藏忍術,相思絕不可能看破他的真實麵貌。
那樣,他就可以永遠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看著這杯茶,著著這幅婉靜的仕女圖。
相思從茶煙中抬起頭:“你笑什麽?”
平秀吉凝視著她,赤眼火瞳中的笑意更加明顯:“你知道嗎?朝鮮戰爭中有了一個出乎意料的變化。”
相思並沒有動容。她對於戰爭並沒有太多興趣,除了憂心生命之外。
“明軍分裂成兩支軍隊,互相打了起來。”
相思淡淡地“哦”了一聲,還是沒什麽興趣的樣子。
“你知道他們的統帥是誰嗎?”他凝視著相思。
相思心底隱隱有了一絲不安:“是誰?”
平秀吉緩緩道:“一位叫楊逸之,一位叫卓王孫。”
哐啷一聲,相思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她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怎麽可能?他們怎麽會打起來?”
平秀吉搖了搖頭,問道:“你希望他們誰勝?”
相思窒了窒。誰勝?
這個問題為什麽要她回答?
她能回答什麽?
不知怎麽,這個問題竟讓她有些心虛。她本應該毫不猶豫地說出卓王孫的名字,但楊逸之的身影卻突然飄過她的心底。她吃驚地發現,自己竟然相信,這個溫和的男子若跟卓王孫決裂,那就一定有他的不得已的理由。
一定是卓王孫又做錯了什麽。
她霍然一驚——自己怎會有這樣的念頭?
怎麽可以質疑閣主?怎會如此相信這個白衣的男子?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就有這樣的念頭呢?
她緩緩坐下,更加驚訝地發現,這個念頭竟早已存在於她的心底深處,幾乎無法更改。
這讓她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中。
平秀吉凝視著她的表情,臉上露出了極為複雜的表情。
有時,他真想她的確是一副仕女畫,那麽他就可以將她卷起來,放進錦盒。不用老是這麽忐忑不安。
楊繼盛麵沉如水,坐在太師椅上。
卓王孫在他對麵,負手而立。
兩人所在的位置,正是送親的那座巨大的帳篷。日出之國的使者已憤然離去,迎親的帳篷早就空了,唯有篷頂上仍掛著鮮紅的燈籠,卻更像是高高懸掛的恥辱。
這一切,都讓楊繼盛盛怒不已。他感到整個大明朝的臉麵,都讓這兩個人丟盡了。
公主雖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在這位老人麵前,不自覺地就感到有些氣短,默默站在椅子背後,不敢看他。
卓王孫的臉色倒很平和,還帶著些淡淡的微笑。這讓楊繼盛更是生氣,忍不住重重一哼,道:“無恥!”
卓王孫笑了笑,道:“楊大人何所見而言此?”
楊繼盛怒道:“公主和親之日,你鬧出如此醜事,難道還不覺得無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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