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之仿佛衝進了一場風暴中。失去風月之力的他,在這場戰爭中就像是隻斷線的風箏,被颶風輕易地擊碎、扯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方向,無法發動一次有效的攻擊。
他想要衝進城去,想要救下一個人,哪怕隻是一個人。但他最終卻在戰爭的風暴中迷失,隻能機械地格擋,衝撞。
卓王孫俯視著靈山城,看那襲白衣在鮮血的海洋中如孤舟浮沉,不能自主。
——就算是絕頂的人,在戰爭中也不過如此。
一聲冷笑。
楊逸之的信心逐漸瓦解。
他究竟能夠拯救什麽?他甚至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颶風一般的攻擊來了之後,他隻能依靠本能拚命地格擋著,被衝得不住後退。
他的人生,是不是也像是這樣?從來就沒有真正地自主過,誰都可以推動一把,讓他向著自己並不願意的方向移動。
父親大人,師父,正道長老們,都希望他成為他們希望他成為的人。但,這真是他想要的嗎?一個忠孝兩全的,一個武功無敵的人,一個武林盟主。這是他的方向嗎?
每一個,都像是一場颶風,吹得他茫然不能自主。
但,如果沒有這些颶風,他又能怎樣?
他有過自己的方向嗎?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想要做什麽嗎?
他並不知道。
直到遇到那個水紅色的女子,那是他一生的僥幸。
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的方向。並準備一生執著。
終於,嘹亮的號角聲響起。倭軍在有序地撤退。這座城已一無所有,隻剩下死亡、屍骸、鮮血、廢墟。當烈日映照在當頭時,城中已沒有一名倭軍。
楊逸之身上的白衣已染成血衣,他站在城中心,看著滿地死屍。這座城的一切都是倒伏的,隻有他依舊站立著。
他忽然感到無盡荒涼。
他抬頭,山頂上,卓王孫的目光熾烈宛如日芒。
他心底深處忽然湧起一陣強烈的衝動,他一步一步,向卓王孫走去。
就算他是位真正的暴君,他也要忤逆他。
他站在卓王孫麵前。
兩人忽然都發現對方的目光堅定、冰冷。
這是他們從不熟悉的。
楊逸之緩緩將手中的長劍插在麵前的地上,血,不住地從劍鋒上滴下來,將泥土染紅。
這個溫柔如月的男子,這一刻竟有了一絲傲然。
“你說過這是你的戰爭……”
他一字一字,凝視著卓王孫的眼睛。
“你錯了。”
“從這刻起,這將是你我的戰爭!”
“至死方休。”
卓王孫笑了。
他們的戰爭。
他終於要反抗自己了麽?
為了武林正道,他沒有反抗過。
為了大明江山,他沒有反抗過。
為了水紅之蓮,他沒有反抗過。
現在,他卻反抗了。為什麽?難道隻是為了這場戰爭?
不。
他並不這樣想。
他們的戰場,並不僅僅隻是這場戰爭。一旦開戰,便不可回頭。
至死方休。
那正是他想見到的。
“好,我答應你。”
譏誚的笑意在他眸子中緩緩散開:“請做好全軍覆沒的準備。”
平秀吉凝視著眼前這杯茶。
嫋嫋的水煙從茶中升起,淡碧色的茶湯,似乎將騰起的霧也染碧了,像是一副悠遠的水墨山水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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