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旁人,正是安子尚,自從親自去榮親王妃毒死了大安氏之後,安子尚便就大病不起,他膝下無子,隻有兩女,就指望著這兩個女兒為安氏一門發揚光大,難得的是這兩個女兒也都是爭氣的,一個做了榮親王妃,一個嫁進了東宮,雖然因為小安氏嫁進東宮,榮親王和安氏一門生了嫌隙,可是他當時卻並不在意,到底當時鍾明巍登基為皇的希望更大,比起榮親王的疏遠,他更看重和鍾明巍攀上了姻親,所以有一段時間,他甚為得意。

隻是好景不長,也沒由他得意多久,鍾明巍便就失勢了,他自是慌了陣腳,直至鍾明巍被廢貶去了寧古塔,他的心也是涼透了,自然而然地他又把目光投到了榮親王的身上,隻是像榮親王那般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的人,又怎麽會容得下他這般首鼠兩端的呢?所以在夫人和大安氏的攛掇慫恿之下,他決定要對自己的幺女小安氏舉起了屠刀。

那個時候,他有過煎熬,隻是這種煎熬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不緊緊抱住榮親王的大腿,安氏一門垮台是早早晚晚的事,他已經錯了一次了,就絕對不能再錯第二次了,所以如果隻是犧牲一個庶出、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女兒,就能換回榮親王的信任,那麽為什麽不呢?

可是如果那個時候,他若是知道榮親王的腿不是那麽好抱的,榮親王永永遠遠都不會把安氏一門當做是自己人的話,那麽他還還毫不猶豫地派出殺手嗎?

隻是沒等他想通的時候,小安氏的死訊便就從寧古塔傳到了京師,不過一張白紙,兩行墨字,他的幺女就匆匆地走完了這一生。

那天,麵對著小安氏的死訊,他嚎啕痛哭到深夜,他後悔、內疚、悲痛,那白紙黑字寫的分明,小安氏死於山洪,可是他心裏卻是清清楚楚,是他親手逼死了他的幺女,他才是劊子手!

夫人瞧著他痛哭流涕,也不過隻是冷笑三聲,叮囑他別忘了把花費了一千兩白銀打造的白玉九連環親自送到了榮親王府,做小世子過百日的賀禮。

他看著那價值千兩的白玉九連環,又看著那張薄薄的紙,隻覺得荒唐又悔恨,隻是第二天他到底還是恭恭敬敬地把那白玉九連環送到了榮親王府。

“聽說那賤人死了?”他記得當時大安氏坐在暖閣裏,一身珠光寶氣,慢條斯理地吃著佛跳牆,說這話的時候,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她是你妹妹。”他是從來都沒有這般厭惡過他的大女兒,即便那時候大女兒誕下榮親王世子、萬歲爺長孫,連帶著安氏一門都麵上有光,可是他就是說不出來的厭惡。

“爹爹現在記得她是自己的女兒了?”大安氏譏誚地衝他抿了抿唇,那種眼神,似乎是在看個笑話,“爹爹從前對自己的女兒痛下殺手的時候,是不記得還有她這個女兒嗎?”

他後來是怎麽回答來著?

哦,他是根本就回答不上來,然後就在大安氏的譏笑聲中落荒而逃了。

……

“我確實名中帶琳,隻是不知你是哪一位?”小安氏漠然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老淚縱橫的錦袍老者,語氣之中沒有半分熟稔更無半分溫情,“瞧著您這一身打扮便就知道必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可是從剛才的跟蹤,到現在的直呼乳名,這可絕不應該是個有身份的貴人能做出的舉動,這位先生,還請你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