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寧古塔又傳來了消息,段氏女意外喪命,鍾明巍又迎娶了新人,據說是願意和他同甘共苦的尋常農家女,人人都嘲笑從前高高在上的太子爺,如今竟娶了一介村姑,隻有她在心裏默默地想著“同甘共苦”這個詞兒,想著想著她就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同甘共苦,難道她不是嗎?

難道還有誰比她更願意和鍾明巍同甘共苦的嗎?

她覺得苦悶悲憤到了極點,為什麽她甘願付出一切卻什麽都得不到?可為什麽有些人就能那麽輕易地得到?

可是她也知道,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公平二字,所以她娘親慘死,她堂堂徐氏女卻被養在廟裏、從小就知道自己不過是徐氏一門手裏的一枚棋子。

可是為什麽她心裏就這麽一直委屈不甘著呢?明明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處境,也明明一早就知道絕不可能和他有善果,可是她就是一直委屈著、不甘著,直到今時今日,她看到了美芽,這個渾身上下都透著濃濃煙火氣的姑娘,她忽然就不委屈,也忽然地就甘心了。

說到底,她是不放心,她不相信有人會像她一樣照顧嗬護鍾明巍,可是麵對著笑眼彎彎的美芽,她是徹底放心了,她忽然就明白了,或許鍾明巍需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麽嗬護和照顧,他需要的是一種力量,一種讓他不管是作為太子還是庶民,都能從心底冒出喜樂平和的力量,而她,沒有這種力量,所以她覺得釋然了。

“以後別再來看我了,”靜慧截斷了美芽的絮絮叨叨,將帕子放在桌上,一邊輕輕拍了拍美芽的手,一邊囑咐道,“這一次就罷了,以後再也別來了,不要因我之故,牽扯了你和明巍,”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然後又補上一句,“要知道,我是殺害四皇子的真凶,你和明巍是四皇子的兄嫂,這個時候,應該避嫌,絕對不能被人察覺到了和我還有往來,知道嗎?”

美芽咬著唇看著靜慧,半晌,她低下了頭,小聲道:“表姐,明明四皇子不是你殺的。”

“不,四皇子是我殺的,”靜慧一怔,隨即緩聲道,“皇貴妃掐死了我的小皇子,殺子之仇,如何不報?可是偏偏皇貴妃暴斃,我竟連報複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就把複仇的心思放在了皇貴妃的身上,三皇子住在宮外,又樹大根深,我自然動不了,可是四皇子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當然不會放過。”

“表姐,明巍已經查出來殺害四皇子的真凶了,不會是你……”美芽鼻頭一酸,一把握住了靜慧的手,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帶著哽咽了,“表姐,根本就不是你,我和明巍都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明巍,這才挺身而出,擔下了殺害四皇子的惡名,表姐……”

“不,四皇子的確是我殺的,”靜慧斬釘截鐵地道,雙目之中都是冰寒,“皇貴妃殺了我的孩子,我又怎麽能看著她的孩子平步青雲?我早就計劃著殺四皇子了,若不是手下的人辦事不利,正巧被蔣柏仁抓了正著,我根本就不會被牽扯進來,哼!那個蔣柏仁當真是可惡至極,我若是還有機會出了浣衣局,必定不會輕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