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若是一早讓靜慧知曉了他的計劃,靜慧又怎麽會出此下策、這般為了他不顧死活呢?

“明巍,”沉默半晌,美芽握住了男人的手,她看著男人,心裏有些掙紮,還有些猶豫,可到底她還是開了口,“明巍,慧妃娘娘對你應是情根深種。”

下一秒,鍾明巍整個人都僵住了,頓了頓,他不可思議地搖搖頭:“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呢?”美芽輕輕歎息著道,“自打在寧古塔聽你提起慧妃娘娘的時候,我其實就隱隱約約猜到了,她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每天又是怎麽提心吊膽過活的,這樣的日子煎煎熬熬活了三十年,還以為自己總算是安全了,哪知道太後輕飄飄的一句話,到底還是斷送了她的下半生,”說到這裏,美芽仰著頭看著鍾明巍,一字一句裏頭都是哀傷,“明巍,你說她在皇宮裏都是怎麽熬過來的?擔驚受怕了三十年的日子,她到底還是過上了,聽著太後的命令、委身於一個令她作嘔的男人身下、成日周旋於後宮東風西風中,不僅如此,她還經曆了喪子之痛,明巍,你說到底是什麽支撐她一直熬到了今時今日?又是什麽信念讓她為了你一次次奮不顧身?”

鍾明巍沒說話,他睜大了眼睛,雙目之中滿是悔恨和內疚,一雙大手緊握成拳,拳頭攥得太緊,以至於那雙手上的青筋都暴起了:“不、不可能,怎麽會?怎麽會?”

美芽看著他這幅模樣,心裏又是疼惜又是難過。

她一早就懷疑靜慧對鍾明巍有情了,這是出於一個女人的本能和直覺,雖然她並沒有見過靜慧,可是卻從靜慧做的每一件事中,她能感受到這個女子對鍾明巍隱忍又克製的感情,隻是從前,她並不能確認,鍾明巍和靜慧是表姐弟,而且姐弟情深,這讓美芽不好、也不願意讓深處去想,可是此時此刻,在聽聞靜慧的驚天之舉後,美芽就再沒有什麽不明白的了。

這個女人,或許在下五台山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一副行屍走肉,可是她卻還是義無反顧地跳進了京師這片肮髒又深不見底的泥淖,她並不貪戀富貴,也絕無野心,她隻是為了在寧古塔受罪的鍾明巍,為了能讓鍾明巍東山再起,她是願意付出一切的,哪怕是自己的生命,所以委身於一個令她作嘔的老男人又怎麽樣?和平西王合力整垮徐氏一門又怎麽樣?擔上一個殺害四皇子的惡名又怎麽樣呢?

隻要是對鍾明巍有利的,她就通通願意去做。

……

“我不知道,我從來都不知道,”那雙緊握成拳的手漸漸鬆開了,鍾明巍捂著臉,發出痛苦的聲音,“丫頭,我……我怎麽這麽混?怎麽就混了這麽多年?”

“現在,你知道了,就不能當做還是渾然不知,”美芽將他的手拿開,然後捧住了男人的臉,“明巍,去好好兒送她一程,至少讓她在死前心裏別留遺憾。”

鍾明巍眉頭一擰:“可是丫頭……”

“明巍,她做了所有能為你做的,她不求回報,但是我卻希望你是個有擔當、懂報恩的,”美芽截斷了鍾明巍的話,一字一字認真地道,“明巍,事到如今,你能為她做的事兒,幾乎沒有了,所以但凡還有機會,就一定要抓住,要不然的話,這輩子,你都過不安生,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