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過隻是個陪嫁丫頭,這輩子都隻能做個丫頭端茶遞水地伺候他,可是,她終於有接近他的機會了,她不貪心,真的不貪心,一輩子都能看著他守著他,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他甚至會吃她做的飯,穿她做的衣,她單單是想想,就激動得熱淚盈眶。

可是那個時候的段小姐,怕是也知道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什麽樣的一種生活,她對那樣的生活顯然沒有美芽的期待和熱情,自打坐上那架馬車,她就知道這是一趟有去無回的旅程,她不願意將自己的一生都耗在那個癱子身上,所以那一年清明,她在通遼結束了自己短暫的一生。

她……後悔嗎?

美芽不止一次地會想這個問題,隻是自然是沒有答案的,她不知道段小姐後不後悔,她單單知道代嫁去寧古塔,是她這一生最無悔的選擇。

美芽腦子裏正亂著,就瞧著馬車門被打開了,然後車夫扶著鍾明巍上了馬車,美芽伸手扶了鍾明巍一把,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段大人……他都和你說了些什麽?”馬車緩緩地朝前行進,美芽也緩緩地開了口。

“無非就是讓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多提攜提攜他們一家老小,”鍾明巍譏誚地勾了勾唇,一邊道,“瞧他這幅模樣,就知道這兩年在官場怕是混得不易,可就是這樣了,他倒還是眼觀六路,知道萬歲爺又看重我了,所以巴不得地又想來抱我這條大腿了。”

“那你要是能幫得上他,那就幫他一把,”美芽低著頭道,“他也不容易,拿著那麽點子俸祿,要養活一家老小,而且……而且段小姐到底是你名義上的妻子。”

聽了這話,鍾明巍側臉看向了美芽,美芽低著頭,鍾明巍看不清美芽臉上是個什麽表情,可是他卻知道美芽心情不怎麽好,其實他心情也不大好,在這個時候遇到段承鴻,他心裏其實挺複雜的,一方麵是,覺得段承鴻被自己連累,連降六級,才變成了今日這般模樣,他心裏頗有些內疚,另一方麵是,他又覺得段承鴻這是活該,他當年還是東宮太子的時候,段承鴻緊抱他這條粗腿,拚了命地求來了這樁姻親,也就此在朝中水漲船高、位極人臣,可謂是風光無限,後來,他被廢黜了,段承鴻的好日子自然也到了頭,這本來就是願賭服輸的事兒,所以,又怎麽能怪他呢?而且,美芽從前在段府沒有少受過罪,鍾明巍一想起來,心裏就不是個滋味兒,這時候瞧著段承鴻再怎麽可憐落魄,他也就生出來了同情了,隻覺得他這是活該。

“我幫不了他,”鍾明巍緩聲道,“漫說是我如今並不入朝聽政,便就是我真的又重返朝堂,都不宜和段氏一門再有往來。”

是啊,不管是論如今的勢力,還是往日的恩怨,鍾明巍都不屑、也不願和段氏一門再有任何瓜葛,美芽剛才說段小姐到底是他名義上的妻子,鍾明巍知道美芽說這話的時候,心裏不是個滋味兒,所以,他就更加不會再和段氏一門走的近了。

“那就……就派人給段府送點兒銀子過去,”美芽輕輕舒了口氣,一邊又忽然問道,“段大人買藥做什麽?是府上誰生病了嗎?”

“哦,他剛才說是段夫人病倒了,好像是著了風寒。”鍾明巍隨口道,其實段承鴻剛才的原話是,自從得了段小姐的死訊之後,段夫人就一病不起了,成日以淚洗麵,身子早就垮了,全靠著每日三碗湯藥才勉強熬著過活,隻是這話鍾明巍是斷斷不會說給美芽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