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姑娘,”美芽走到顧清桐的身邊,和她並排坐在地上,顧清桐一直低著個頭,身上披著一件男人玄黑的披風,應該是孔聞敏的吧,而此時此刻,那件從上到下把顧清桐裹得嚴嚴實實的披風正隨著顧清桐一下下輕輕地顫著,美芽瞧著很是不忍,伸手抖開了手上的長袍,然後也披在了顧清桐的身上,一邊小聲對顧清桐道,“顧姑娘,別怕了,這兒沒有歹人,你現在特別安全。”

顧清桐似乎沒聽到一樣,仍舊那麽靠著牆角低著頭坐著,身子還在顫抖,一下下的,顫的很輕,可是卻根本停不下來。

還沒進來的時候,美芽想了一肚子安慰人的話要和顧清桐說,可是這個時候,美芽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她覺得那些蒼白無力的話,不說也罷,還不如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坐著,陪一陪顧清桐,所以,她也就沒再吭聲了,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坐著陪著顧清桐。

說起來,從前美芽是羨慕顧清桐的,她羨慕顧清桐有爹娘、陳奶奶還有陳清玄一家人那麽疼著,羨慕顧清桐有個好聽的名字,也羨慕顧清桐的長相,在陳奶奶養胳膊的那段時間裏,她對著她羨慕的顧清桐,總是覺得特別自卑,自慚形穢,有時候,她會想,要是也能和顧清桐一樣就好,生的好看,有家人關依賴,從小到大,一帆風順,那該多好啊,可是現在,那個她覺得總是一帆風順的姑娘,就這麽坐在地上,瑟瑟發抖著,美芽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她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小紙包打開,露出一小塊芝麻糖來,然後送到了顧清桐的麵前。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一塊芝麻糖送到她的麵前,在顧清桐關切的目光中,她吃下了那塊甜的膩人的芝麻糖,饒是心裏苦澀得厲害,可是這股子甘甜的滋味兒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她是真的喜歡這股子甘甜,所以也總三不五時在身上帶上一塊芝麻糖。

“嚐嚐,我自己動手做的,放的芝麻比外頭糖鋪裏頭的多,”美芽柔聲道,“顧姑娘,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住在陳奶奶家裏,人病得不輕,你給我熬藥送過來,順手還給我帶了幾塊芝麻糖?”

顧清桐沒說話,眼皮卻眨了眨,看了看送到自己麵前的那塊芝麻糖,她定定地看著那塊芝麻糖,半晌總算是開了口:“你投河的時候,心裏都想了些什麽?”

她聲音嘶啞的厲害,全然不似平日的甜美,美芽先是一怔,隨即這才明白過來顧清桐在問什麽,她忍不住就是一陣悵然,然後輕聲道:“害怕。”

“是怕死嗎?”顧清桐又問。

“是啊,我才十七歲,還沒活夠呢,還有太多想去的地方沒去,想做的事兒沒做,也有太多的人讓我舍不得,而且……我那麽喜歡他,喜歡成日裏什麽都不做,就那麽一直粘著他,喜歡給他洗衣做飯,把他慣得像是個孩子,”說到這裏,美芽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溫柔的弧度,然後又轉頭看向顧清桐,“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得活著。”

“可若是活著再沒有意義了呢?”顧清桐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