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自己個兒想出來的,真要是著火了,你還哪兒能受得了?準保一早就跳起來了,”美芽道,一邊忽然又想起來了什麽,頓了頓,然後又輕聲道,“不過被火給燒著,是真的疼啊。”

鍾明巍聞言,頓時就老實了,也不喊疼了,他看著美芽下巴上那一處小小的傷疤,半晌,他小聲開口道:“是怎麽個疼法兒?”

“說不上來,就是又疼又害怕,”美芽搖搖頭,一邊抬頭看向鍾明巍,一邊又把目光給挪開了,半天才又繼續道,“當時被嗆得夠嗆,偏生還能聽到自己頭發被霹靂巴拉燒著的聲音,實在太嚇人了,幸虧是冬天,外頭有現成的雪,我在雪地上打了幾滾兒,把火就給撲滅了,頭發也給保住了,可是身上卻留下了這麽多的傷疤。”

“既是那麽害怕,當初怎麽還不要命地去救那個男人呢?”鍾明巍問,這個問題他其實很早之前就想問了,在頭一次知道美芽為什麽會受傷為什麽會留下這麽難看的傷疤的時候,他就想問了,隻是他卻開不了這個口,他不想舊事重提來揭美芽的傷疤,也是下意識地不想回憶起那段過往,那段給他和美芽都帶來無盡傷痛的過往。

“因為那是景仁宮啊,就和延禧宮緊挨著,偏生那天晚上又是我當值,怎麽能眼睜睜地瞧著景仁宮起火而不去救呢?”美芽道,一派理所當然,可是手上卻頓了頓,半天,她又磨磨蹭蹭地繼續揉了起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就帶著點兒難為情了,“我跟你說,你可別笑話我,也別……別太得意。”

“你說,我聽著。”鍾明巍柔聲道。

“我是嘉盛二十七年除夕夜的時候,頭一次見著你的,”美芽小聲道,回憶起過往,她眼裏又羞赧也有悵然,“那是我頭一次隨著其他的宮女去看除夕晚宴的煙火,從前除夕當晚,浣衣局裏都是我當值,我就特別心急,總想也跟著人過去看看,後來香嬤嬤來了,這才有人替我值夜,所以我就巴巴地去看煙火了,”美芽說著說著就不好意思起來了,烏溜溜的一雙眼看著鍾明巍,甫一對上了男人的眼睛,她又忙得挪開了,然後低著頭就又繼續揉著男人的膝蓋,然後又一邊道,“然後那天晚上我就見著了你。”

“真的?”鍾明巍的聲音有點兒顫,姑娘低著個頭,他根本看不見姑娘臉上是個什麽表情,可是那雙紅玉似的小耳朵,卻泄露著主人的心緒,也讓鍾明巍的一顆心,又甜又酸,“那時候,我是個什麽模樣?可……可讓你動心了嗎?”

鍾明巍真的特別想知道,美芽到底是從什麽時候對自己動心的,從前美芽不是沒跟他說過,她是十一歲那年第一次見到的他,可是除此之外,美芽再不肯說別的了,鍾明巍心裏又是失望又是悔恨,他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主意到美芽,明明這個姑娘讓他愛到了骨子裏,可是他怎麽當初就連看都沒看過她一眼呢?

他恨自己的高高在上,恨自己的有眼無珠,也恨這些年來的錯過。

“是啊,心動得不得了,遠遠地看著你都喘不過氣兒了,一顆心砰砰砰地跳得厲害,當時還道自己是魔怔了呢,”美芽笑得很是羞赧,“後來認字讀書了,才知道這叫情竇初開,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