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還想喝嗎?”阿醜看著他臉上掛著的笑,不知怎麽的,心裏卻憋著股疼勁兒,這個男人三十多歲了,人到中年,又落到這般境地,沒有人再疼他了,沒有人再寵他了,在這個荒草接天的淒涼地,他現在就隻有她了。

“不,”鍾明巍搖搖頭,衝著阿醜抿抿唇,有些扭捏地道,“就是還想喝點兒紅豆粥。”

“啊?”阿醜顯然沒有想到,一臉的懵。

“你剛才不是說還有半鍋紅豆粥嗎?”鍾明巍又道,難得一副不好意思的勁兒,“我還想再喝點兒。”

“哦……”阿醜應了一聲,然後下了床,端著碗蔫頭巴腦地去了廚房。

沒過一會兒,阿醜回來了,有點兒尷尬,端著小半碗的紅豆粥,坐在床沿兒上,一下一下輕輕地攪著裏頭的紅豆粥:“剛……剛才盛飯的時候,我、我沒忍住,喝……喝了大半碗,現在就剩這麽多了……”

鍾明巍瞧著那半碗紅豆粥,嘴唇驀地繃緊了,他心裏憋著火,可對著蔫頭耷腦的阿醜,他又實在發不出這火來,半晌,他嘴唇一點一點柔和了下來,他看著阿醜已經微微泛紅的眼眶,輕聲道:“以後咱們一起吃飯,兩個人吃飯香。”

“哦。”阿醜的聲音有點兒啞,她不敢再說什麽,忙得舀了一勺紅豆粥送到了鍾明巍麵前,看著鍾明巍吃了那勺紅豆粥,她才輕輕地舒了口氣。

“你也喝,”鍾明巍對阿醜道,“溫溫的紅豆粥,倒比熱的更好吃。”

“真的?”阿醜當真了,趕緊舀了一勺子吃了,甫一對上鍾明巍含笑的眼,她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都是吹溫了才吃的,哪裏就不會不一樣了?阿醜暗罵自己愚不可及,當下嘴裏的那口紅豆粥上不來下不去,最後到底還是在鍾明巍的注視下,費勁地咽下了那口粥。

“好吃嗎?”鍾明巍含笑問她。

阿醜才不理他,當下舀了一大勺的紅豆粥喂進了男人的嘴裏,粥不熱,她一點兒都不擔心會燙著他。

“再吃一口,”鍾明巍咽下了嘴裏的粥,抬眼對阿醜道,“你明明愛吃甜的,多吃點。”

“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愛吃甜的了?”阿醜嘴裏嘀嘀咕咕著,可是卻還是舀了一勺紅豆粥自己吃下了,然後又舀了一勺喂進了鍾明巍的嘴裏,“還說我,你不是一樣愛吃甜?”

“我一個大男人家,哪裏會喜歡吃甜?”

“還嘴硬!吃我一勺!”

……

五月的寧古塔,幽暗的黃昏裏,空曠簡陋的房屋中,偌大的板床上,兩個人孩子一般你一口我一口,分享著那麽一點點的甜。

嘉盛三十二年五月初五

京師。

慈寧宮。

自太子被廢,太後徐氏就一直抱病不起,萬歲爺鍾之衡乃是孝子,自是一得空就會到慈寧宮裏伺候太後湯藥的,隻是太後每每一瞧見他,病情就又會加重反複,到後來,萬歲爺也就不怎麽去了,隻是今兒是端午節,鍾之衡還是要去給太後請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