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明巍點點頭:“好。”

阿醜放下手裏的碗筷,沒有著急吹蠟燭,而是先去給鍾明巍掖了掖被子,明知道鍾明巍晚上不會翻身,但是阿醜卻還是不放心地把被角都掖得嚴嚴實實的,饒是五月的天,可寧古塔的夜還是涼的。

掖好了被子,阿醜這才吹熄了蠟燭,然後端著碗筷出去了。

鍾明巍趴在床上,身下是難得的幹燥舒爽,身上是柔軟蓬鬆的被子,臉貼著的不再是油膩難聞的枕頭,而是軟軟的茜紅的小枕頭,帶著淡淡的桂花香。

這樣舒坦的夜已經久違了,可是鍾明巍卻全無一絲睡意,他腦中翻來覆去都是阿醜問他的那句話--

“那你說什麽才是家?”

他想不通,他沒有答案。

從小沒有人跟他說過什麽是家,母後早逝,太後是疼他的,隻是太後禮佛總不見人,一年都見不到幾麵,父皇繁忙,有時候幾個月都沒空見他,他但凡見了父皇必定是誠惶誠恐應答著父皇詢問的功課,連說話都不敢大聲,更別說是這樣溫柔又稚氣的話了。

不過太傅倒是和他說過,太傅說對於天子來說,天下即為家。

他明白太傅的話,所以這些年來也都一直遵循著夫子的教導。

可是今時今日,那個丫頭那麽輕描淡寫說出來的問題,他竟全然不知。

……

勞累了一天,阿醜終於躺了下來,身下的柴草不大平整,可是她是在你太累了,也懶得去查看,一轉身對著那堵黑黢黢的牆發著呆,身體已經疲累到了極點,可是她大腦卻兀自興奮著。

明天,她要起的更早一點兒,她要把屋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要把偏房裏的那個桌子抬出來,衝洗幹淨了搬進廚房裏來,好給鍾明巍做麵條吃,她還要盡快把院子裏的草給拔幹淨了,看看能不能找點兒種子,種點兒蔬菜什麽的,總這麽吃醃菜可不是事兒,她能受得了,可是鍾明巍不行啊,他身子本來就虛弱,還長了褥瘡,得好好兒補補才行……

對了,他身上的褥瘡該怎麽辦呢?

嗯,得空要出門給他請郎中……算了,他怕是不願意見郎中的,那就去給他買藥膏回來好了,可是要去哪兒買啊,她身上就五兩銀子,都是她這些年在毓慶宮為奴攢下的俸錢,這五兩銀子她得省著點花,要給鍾明巍多買點藥膏存著,還要買幾條床單好換洗呢,還有舒服的中衣什麽的,不能總讓鍾明巍光著,還得買點兒肉,要不然再屯點兒米麵?

……

在盤算著五兩銀子的用法用度時,阿醜終於沉沉睡去了。

翌日。

阿醜果然起了個大早,這一次她沒有著急生火造飯,而是先燒了好了熱水,輕手輕腳地端著兌好的熱水,進了寢室,昨天晚上她差點忘了給鍾明巍換單子,當時她就一再告誡自己以後一定不能再忘了,有她在,就一定不能再讓鍾明巍受那種罪了。

而且,鍾明巍好麵子,阿醜覺得以後都趁著他睡著的時候給他換單子,沒的他又心裏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