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草帖子後,今上非但沒有怪罪秋和,還於九月中把她升為充媛。皇子既立,今上依製親赴近郊明堂,祭祀齋戒。而這期間秋和病情惡化,沒等到今上回宮便已薨逝。彌留之際,她懇求皇後勿遣人把自己病危的消息告訴今上,說:“妾不幸即死,無福繼續服侍官家與皇後。官家連日為國事操勞,又在宿齋之中,請勿再告訴官家此事,以免令他煩憂難過,損及心神。”

    皇後泫然從之,未將噩耗傳往齋宮。

    今上回宮,見秋和已香消玉殞,返魂無術,頓時大悲,親為其輟朝掛服,慟哭於靈前。臨奠之時今上即宣布追贈秋和為婉儀,過了兩日,今上淒惻悲戚之情愈增,又加贈秋和為淑妃,還特遷了她父親及其弟侄四人的官。

    或許今上仍覺這並不足以表達他對秋和的虧欠,他又命臣下為秋和定諡,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國朝隻有皇後才有諡號,妃嬪向來無此待遇,而且今上同時還宣布要為秋和行淑妃冊禮,下葬之日給予她有軍功者才能享有的鹵簿儀仗。

    自溫成之後,他還沒有對哪位嬪禦的離去表達過如此深重的悲傷,這又引起了司馬光的注意。他上言力諫今上罷議董淑妃諡號及冊禮之事,其葬日不給鹵簿,凡喪事所須,悉從減損,不必盡一品之禮,“以明陛下薄於女寵而厚於元元也”。

    今上沒有立即允納司馬光諫言,於是宮城內外議論紛紛,都在猜測這回君臣誰將妥協。而聽說後來打破僵局的是皇後,她勸今上道:“淑妃溫柔和厚,生性淡泊,與世無爭。在她生前,陛下曾多次想令其進秩,她皆力辭不受,也是因仰慕陛下聖德,故一心秉承陛下恭儉寡欲之風。而今陛下加恩至此,淑妃賢德,自然當之無愧,但陛下恩寵過盛,卻非她所願。冊禮之事,淑妃若在世,必會再度堅辭,而諡號鹵簿,淑妃泉下有知,更難心安。”

    今上憶及秋和平生行為,亦同意皇後觀點,這才按下冊禮諡號鹵簿之事不提。

    經曆公主一事,今上已心力交瘁,老了一輪。現在秋和病故,對他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愈發摧毀了他的健康,何況,從立皇子之時起,他似乎就對人生不抱什麽希望了。身體每況愈下,他人也一天天消沉下去,有次我在集英殿外遠遠看見他,發現他枯瘦憔悴,須發花白,身形完全是個老頭模樣了,而其實他這時也不過才五十三歲。

    這年十一月,宮中傳出李瑋複為駙馬都尉的消息。據說這是今上在病榻上向公主提出來的,他始終希望女兒回心轉意,仍做李家媳婦。而公主也答應在名義上與李瑋複合,但要求繼續留在宮中,不回公主宅與李瑋同居。

    我可以猜到她的想法。她早已不冀望還能與什麽人有姻緣之分,那麽讓李瑋恢複駙馬名位也不是難以接受的事,隻要他那丈夫的身份繼續停留在名義上。

    於是今上隨即下旨,進封沂國公主為岐國公主;建州觀察使、知衛州李瑋改安州觀察使,複為駙馬都尉。

    嘉祐八年三月辛未晦,今上崩於福寧殿。

    這天日間,宮內人並沒覺得他有何不妥,雖然有疾在身,但他飲食起居尚平寧。夜間睡下不久後,他遽然起身,呼喚左右取藥,且連聲催促近侍速召皇後來。

    據福寧殿內的侍者說,皇後到殿中時,今上已虛脫無力,連話都說不出,看見皇後,他流下淚來,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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