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隨皇後上了樓,仍在擔心父親景況,又走到闌幹邊,憂心忡忡地向下探視。皇後見狀跟過去,對她說:“不必擔心,你爹爹不會有事。他是稱職的皇帝,知道自己負擔的責任,自會保重的。”

    公主黯然低首。皇後又攜她手,引她到閣中坐下,端詳她須臾,再輕聲問她:“徽柔,你知道你這名字的意思麽?”

    公主點點頭,說:“爹爹告訴過我,元德充美曰徽,至順法坤曰柔,《尚書·無逸》亦有雲:‘徽柔懿恭,懷保小民’。”

    今上向公主解釋徽柔之意時我也在,關於“柔”的解釋今上還曾說過另一重意思——順德麗貞。看來公主是為避“貞”字之諱而沒提這點。

    “是這樣。”皇後又問:“那你是否知道當年你爹爹為何給你取這個名字?”

    公主道:“這兩個字都有很好的意思,爹爹是用來表達對女兒的祝福罷。”

    皇後向她呈出一點柔和笑意:“不僅如此。這是對你的祝福,但也包括了對你的期望。”

    “期望?”公主蹙眉,有些迷惑。

    皇後頷首,道:“元德充美,至順法坤,他希望你既有碩人之姿,更有王姬邦媛必不可少的肅雍之美,最重要的是,還要擁有一顆善良仁慈的心,以溫和謙恭的姿態對待天下子民,善加恩惠,澤被四方。”說到這裏,她著意看看默不作聲的公主,再道,“這也是大宋臣民對天子妻女的要求。”

    公主搖頭道:“孃孃那樣的肅雍之美,我一輩子也學不會。我也不想做王姬邦媛,像一個普通仕宦家的女兒那樣平平凡凡地活著就很好,再或者,做一個農家女都不錯,沒有人整天盯著你,觀察你一舉一動是否符合肅雍之美,那生活就會輕鬆得多罷?”

    “她們的生活未必像你想的那麽簡單。”皇後一歎,“每個要在這世上生存的人都必須承擔一定的責任。農家女從小就要跟著母親采桑養蠶,飼養家畜,再窮一些的,甚至要隨父兄下地耕種;普通人家的姑娘可能要學會織布裁衣,操持家務的技藝是必不可少的;仕宦家的女兒除了女紅針黹,還要學習詩書禮儀,孝經女則,以備將來做士大夫家的女主人,相夫教子之餘還要管理一個家族的事務……無論是誰,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就麵臨著不同的身份帶給他們的不同的責任,而世上也不會有不必承擔任何責任卻還能無拘無束地生活的人。”

    公主開始明白了:“孃孃是想說,擺出元德充美,至順法坤的姿態,做有肅雍之美的王姬邦媛,就是我的責任。”

    皇後淡淡一笑:“那些寒門士子,在寒窗苦讀,憧憬書中黃金屋時常會勉勵自己:沒有白白經曆的磨難和痛苦;而對我們這樣,已經身處黃金屋的人來說,需要經常提醒自己的則是:沒有白白領受的榮華與喜樂。”

    “那我的代價就是按大臣們說的那樣,與懷吉分開,繼續和李瑋生活下去?”公主呼吸漸趨急促,適才掩去的淚光又泛了出來,“可是那些榮華富貴是我想要的麽?我一生下來就是公主了,我沒有選擇!如果有選擇的餘地,我不會希望生在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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