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都知任守忠奉了今上之命,在儀鳳閣中探看公主情形,聽苗賢妃如此說,便趨上前來道:“要公主與駙馬分開一年半載倒並非難事。若苗娘子果有此意,臣即刻前往公主宅,找駙馬說說,讓他自請離開京師。”

    苗賢妃詫異道:“你能說動他離京?”

    任守忠笑笑,欠身道:“苗娘子靜候佳音便是。”

    任守忠隨即迅速前往公主宅。也不知他對李瑋說了些什麽,翌日,李瑋果然上疏自劾,列舉了一些事例,說自己奉主無狀,懇請今上責罰,給予外任。

    在苗賢妃極力讚成及任守忠從旁勸導之下,今上從李瑋所請,決定降他為和州防禦使,命其離京外任。

    今上宣布降李瑋官的詔令那天,苗賢妃早早地遣了內侍守在朝堂之外,一待今上散朝便將他請了回來,欲問他詳情。但結果在她意料之外——今上遞給她那卷未能頒行的降官製書,道:“在司馬光引導下,堂上禦史台和諫院官員一起進言,堅持要我收回了皇命。”

    那時公主尚在內室彈箜篌,不知今上到來,苗賢妃也未讓人請她出來見父親,先急切地壓低聲音追問今上,他便向我們講述了事情經過:“我讓內臣在朝堂上宣讀了李瑋的降官製書,台諫先是一陣沉默,然後陸續有兩三人站出來,又問我公主非時入宮,宮門夜開,可曾處罰了監門使臣。我便說使臣奉命行事,並無罪過,朕不欲追究。他們便繼續進言,出列的人也越來越多,都要我處罰監門者。我始終不允,正在兩廂對峙時,坐在殿角執筆記錄的同修起居注司馬光忽然擲筆而起,闊步走到殿中,環視著眾台諫官說:‘監門使臣失職,是該處罰,但重點並不在此,而在於兗國公主罔顧宮禁之嚴、非時入宮的緣由,你們為何不直言?’”

    苗賢妃聽得心驚,瞠目道:“他把話題引到了公主身上?”

    今上頷首,苦笑道:“他在殿上慷慨陳詞,矛頭直指徽柔,說她一向不孝順家姑,不尊重駙馬,驕恣之名聞於朝野內外。聽說在此番入宮之前,公主還曾與家姑打鬧,以致毆傷楊氏,不但全無愧疚之意,反而夜扣宮門,入訴禁中,完全無視宮禁周衛、君父安危,若此而不禁,其後必將為常……”

    說到這裏,他著意看我一眼,才繼續道:“司馬光還說,‘公主夜扣宮門後,外人喧嘩,鹹有異議,皆稱公主宅內臣數多,且有不自謹者,公主與夫家不協,或為內臣離間所致,陛下不可不為之深慮。如今非但要處罰公主所曆皇城宮殿內外監門使臣,而且公主宅所有袛應使臣朝廷都應取勘,重行責降,以肅禁衛之事及皇室家風。公主失德,而李瑋事公主素謹,並無大過,如今是非分明,若降罰李瑋而維護公主,於情於理都有失公允,皇帝偏私如此,將何以示率天下?’”

    我垂目不語,苗賢妃也是好一陣無言,末了才問出一句:“這司馬光如此無禮,官家也不罵罵他麽?”

    今上一哂:“我怎麽罵?罵他什麽?他說的是朝臣公認的事實,聽起來句句在理,我也無從反駁……而且,他話音剛落,便有言官附和,最後每個台諫官都出列為李瑋說話,直到我同意收回降官的命令,他們才暫時閉上了嘴。”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