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下旨,命人追回行至半途的張茂則。而此後唐介也平安到任,任職僅月餘,今上又將他徙為金州團練副使、監郴州酒稅,讓他徹底離開了嶺南。

    皇祐四年的上元節宮中氣氛比往年略有不同。

    今上召回了在慶曆八年宮亂事件中被貶黜出京的內臣鄧保吉,雖未立即恢複他入內副都知之名位,但對其好言撫慰,承諾日後會加以升遷。

    鄧保吉原是真宗朝老內臣,為人和善溫厚,在宮中人緣頗佳,與張惟吉、張茂則、裴湘等人皆為好友,而他另一舊友,已致仕的內臣孫可久聞訊後亦從宮外趕來與其相聚。

    上元節午宴上,今上特賜幾位老內臣坐,宴罷賜茶湯,留其閑談。因鄧保吉此前曾任潁州兵馬鈐轄,而歐陽修前兩年移知潁州,兩人多有往來,故今上頻頻問他歐陽修之事。鄧保吉一一回答,還讓人取來筆墨,寫下一些記得的歐陽修新近詩作給今上看。

    今上閱後嗟賞不已,又喚過公主,讓她留心品讀。

    以後的話題就集中於詩詞上。除裴湘外,孫可久也是個善吟詠,有詩名的風雅內臣。與宮中最常見的宦官不同,他賦性恬澹,對鑽營與晉升並無興趣,才逾五十即乞致仕。而今出宮外居,都下有居第,堂北有小園,城南有別墅。每逢良辰美景,便以小車載酒,優遊自適。

    讀完歐陽修詩作,今上笑對孫可久說:“聽說孫翁出宮後常與名士唱和,可否也賜新作一觀?”

    孫可久忙稱“不敢”,又道:“今日臣入宮,先往禁中走了一圈,看了看諸閣門前的春帖子。閱後實在汗顏,學士們詩作實乃字字珠璣,佳句頻出,尤勝前幾年。臣縱胡謅過幾首歪詩,此刻也全被嚇回去了。”

    裴湘聞言笑道:“孫先生過謙了。不過今年春帖子確實好看,皆因官家開恩,把前些年外放的文臣召回好幾個,故春帖子佳句也增了不少。”

    孫可久順勢感歎皇恩浩蕩,今上捋須淺笑,道:“奉承話就不必說了。孫翁難得入宮,今日就為朕寫副春帖子罷。”

    孫可久想了想,又看看身後站著的裴湘養子裴珩,再應道:“官家有命,臣自不敢違。見今日情景,倒也有了一聯,隻是尾聯尚未想好。聽說阿珩由楚老悉心教導,詩也作得極好,不如便請他為我續這兩句罷。”

    楚老是裴湘的字。裴湘聽了這話連連搖頭,道:“阿珩哪會作詩,平日胡謅的不過是幾句順口溜罷了。”

    今上卻對孫可久的建議大感興趣,即命裴珩與孫可久聯句。裴珩還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性情率真,亦不推辭,落落大方地頷首答應,對孫可久道:“請先生先作首聯。”

    孫可久笑著提筆,在紙上寫了兩句:“振鷺於飛繞紫宸,吹笙鼓瑟玉醪醇。”

    “振鷺於飛”借《詩經·周頌》之典,意謂君子來朝,迎之以禮,用在這裏,有讚賞皇帝善待賢臣之意。

    今上看了頷首嘉許。孫可久隨即把筆交到裴珩手中,裴珩略作沉吟,便一揮而就。

    公主守在旁邊,一壁看著,一壁隨之念出這尾聯:“無人更進燈籠錦,紅粉宮中憶佞臣。”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