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揭開常溪萍死亡之謎,還必須從他墜樓前的言行活動進行考察。

“上海市革委會文教組”那份《關於走資派常溪萍自殺的報告》,是這樣向“上級”說明的:

“常溪萍在一九六七年五月十日從舊教衛部拉回師大。一九六八年二月二日正式隔離,開始有專人看管。一九六八年四月十二日,校專案組又派了一位專人看管。當時宿舍裏連常溪萍共住五人。由於常每次批鬥時出汗,又不洗澡、洗腳(應為又不許洗澡、洗腳——引者注),加上常身患肝炎、糖尿病等,因此臭氣很濃,實在難受,故四個同學先後搬出一〇四室,結果隻剩下常——人。”

據了解,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當時常溪萍患肝炎。專家組成員總是隔著桌子或者站在走廊裏跟他談話,不敢接近他,生怕傳上肝炎!

那時負責看管常溪萍的專管成員L,這樣訴說經過的情形——他一點也沒發覺常溪萍有“自殺”的跡象:

“當天午休後,聽到有的同學說,常溪萍跳樓自殺了。起初,我還說,這個人膽小,是不會跳樓的。後來同學說,常溪萍跳樓是真的,你趕快去看看吧。這時,我有些慌了,因為我是負責監管他的動態工作的。

“五月二十五日下午,常溪萍去數學館,我沒有去押送。我想,那時在校內批鬥常溪萍,隻要專案組同意即可。

“常溪萍跳樓前的一些日子裏,我沒有發現他有反常的活動。”

另一位“常溪萍專案組”成員說。

“從我到專案組起,一直到五月二十五日,我從未覺察過常溪萍同誌要自殺。所以,五月二十五日發生‘自殺’事件,我十分驚訝。”

常溪萍的妻子,陳波浪,用非常堅決的口氣,否定了常溪萍“自殺”的謠傳。她說:

“常溪萍生前曾對我這樣說:‘要相信黨,相信群眾,會把我的問題調查清楚的。’還說:‘萬一我不回家,或者出了不幸的事,你不要相信我是自殺的。’”

“一九六八年五月二十二日,也就是常溪萍死的前三天,還寫信給侄女薑靜文和小外甥包魯江。信上說希望他們兩個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還說,學校裏蚊子很多,要把蚊帳送去。”

就在常溪萍死的前一天,收到了侄女送去的蚊帳——隻是專案組不許他和侄女見麵。如果他準備自殺的話,幹嗎還要家裏送蚊帳來?

原華東師大曆史係總支書常玉,也清楚記得:

“常溪萍同誌死的前一天,我中午回二村吃飯。在夏雨島的小路上,麵對麵碰到他,他手裏端著飯碗。當時周圍沒有任何人。我跟他講了兩句話。我說,你的身體怎樣?他說還好。我又說,你要想得遠一點。他說,我完全想得通。當時我的感覺,他不是悲觀失望的情緒,更看不出有任何死念頭。第二天下午聽說他自殺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既然常溪萍親口說過“我不是自殺”,墜樓前又毫無自殺跡象,因此有充足的理由否定所謂“常溪萍畏罪跳樓自殺”。

常溪萍不是自殺,那麽究竟怎麽會墜樓身亡呢?

本文開頭引述了俞珠屏、湯惠娟兩位同學的目擊記。不過,她倆雖然親眼目睹常溪萍從樓上掉下來,卻並沒有看見他離開窗口的一刹那。據她倆說,她們發現有人墜樓時,那人離地麵隻有幾米高了。

難道在現場沒有一個人看見常溪萍是怎麽墜樓的?

就在常溪萍墜樓身死的當天晚上,從數學係一年級(三)班傳出消息,該班有一名女同學,在常溪萍從數學館三〇一教室窗口墜下時,她就在三〇一教室裏!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