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憑借聶元梓的兩張大字報,畢竟還無法“砸爛”常溪萍。

光是依仗拳打腳踢,也未有從常溪萍的口中挖出什麽夠上“敵我矛盾”的材料。

怎麽辦?

查曆史!於是,外調人員走遍天南地北。

關於常溪萍曆史的外調,可以稱得上“上海之最”,幾乎把常溪萍身上的每一個汗毛孔都用放大鏡仔仔細細查過一遍……

原來,常溪萍並不姓常,而姓昌,叫昌德蘭,山東萊陽西南鄉王屋莊人。生於一九一七年十月。一九三七年參加革命,一九三八年加人中國共產黨,是一位“三八”式幹部。入黨的時候,他才二十一歲。

解放前,常溪萍擔任過中共山東黃縣縣委組織部長、膠東區黨委秘書長、西海地委委員、西海專署專員。

解放後,常溪萍擔任過華東軍政委員會人民監察委員會秘書長、中共中央山東分局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

他的曆史清清楚楚。即使想在雞蛋裏挑骨頭,也很難,因為雞蛋裏畢竟沒有骨頭!

按照當時最“時髦”的外調方法,首先查黨籍,看看能不能打成“假黨員”?

常溪萍的兩個人黨介紹人,都找到了,一個在江蘇,一個在廣西。

就在那樣的年月,兩個人黨介紹人都明明白白地答複外調人員——

梁輯卿說:“常溪萍入黨是我介紹的,常在入黨方麵沒問題,當時還是進步青年。”

吳青光說:“我和常溪萍是同學,他入黨是我介紹的。”

得了,“假黨員”的帽子,無法戴到常溪萍頭上去。

於是,又來個“時髦”的外調:查一查常溪萍是不是“叛徒”?

盡管常溪萍那時戴著“大叛徒”的帽子,但是誰都明白,那是聶元梓給他硬安的。就憑他給鄧小平寫了一封信,能算是“大叛徒”?

外調人員們查起常溪萍是否曾經被捕來了。

他們幾乎找遍了能夠找到的,曾與常溪萍共事的人。非常遺憾,誰也未曾聽說常溪萍被捕過。

一份份外調材料上,都清楚地寫著:“我沒有發現常溪萍有被捕、被俘的事。”

可惜,“叛徒”的帽子又與常溪萍無緣!

事與願違,許多外調材料上,反而記載著常溪萍的先進事跡:

“常溪萍對黨忠誠老實,勤勤懇懇,埋頭苦幹,生活簡單樸素,不特殊化,態度和藹,能深入群眾。”

“膠東區委曾表揚過常溪萍。”

“常溪萍被評為‘西海模範專員”,

須知,這些話,出自“四人幫”高壓政策時期,麵對前來抓“叛徒”的專案人員,常溪萍的戰友們實事求是,的確難能可貴。

一次次外調,一次次“竹籃打水——一場空”,沒能抓到常溪萍任何把柄。

就連常溪萍改名,也曾作為疑點,查了一番:那是因為他被派往敵後工作,他的原名昌德蘭是敵人熟悉的,隻得化名。“常”與“昌”音近,改為姓常。溪萍是臨時隨便取的。不料,後來一直沿用常溪萍這名字,就連子女也姓常。他的改名是黨的地下工作的需要而改,並非外調人員曾大膽“想像”是敵特化名鑽進革命陣營。

一個人的曆史,畢竟是用他的雙腳一步一步,走過來的,不像演員臉上的油彩那樣可以任意塗抹。

常溪萍打而不倒。

經曆了數百次批鬥會,經曆了鋪天蓋地般的大字報圍剿,經曆了上百次的內查外調,常溪萍巍然不動。

就連“常溪萍專案組”,也漸漸對常溪萍失去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