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上海國際飯店,從上至下,掛出了長幅大標語:“火燒陳丕顯!揪出曹荻秋!打倒楊西光!砸爛常溪萍!”

    上海“大世界”主樓,也掛出了同樣的長幅大標語:“火燒陳丕顯!揪出曹荻秋!打倒楊西光!砸爛常溪萍!”

    全市許多高樓、許多圍牆上,都出現了這樣的大字標語。

    這四句口號,還印在傳單上,響在人們的嘴巴上……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上海全市性批鬥常溪萍大會召開了。這四句口號,被確定為大會的“主題”。

    在那特殊的年代,“火燒”、“揪出”、“打倒”、“砸爛”,有著特殊的含義,仿佛在逐步升級。喊口號的時候,調門也是越喊越大,越喊越響。喊到“砸爛常溪萍”的時候,造反派們都伸長了脖子,發出最響亮的聲音。

    可惜還沒有一本《文革辭典》,還無法給“砸爛”下確切的定義。不過,有一點是明白無誤的,“砸爛”,意味著常溪萍的問題最嚴重,已進入“徹底打倒”的範疇。

    一九六七年一月,張春橋在上海曾洋洋得意地吹噓過:

    “毛主席對上海很關心,主席對‘火燒陳丕顯,揪出曹荻秋,打倒楊西光,砸爛常溪萍’這個口號都背得熟極了。我還背不出來呢!”

    奇怪,張春橋在講話的時候,怎麽就一口氣背出來呢?他不是說“我還背不出來”嗎?

    哦,—,直到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九日,徐景賢交代了這個口號的來曆,人們才知道原來是張春橋審定的:

    “我第一次接觸常溪萍的問題,是在一九六六年十二月籌備召開批鬥常溪萍的大會。當時得到師大紅衛兵的支持。當時,是我同郭仁傑、朱永嘉一起商量,提出反動口號:‘火燒陳丕顯,揪出曹荻秋,打倒楊西光,砸爛常溪萍。’把常溪萍作為第四檔案,即要砸爛的。

    “這個口號,張春橋、姚文元是很讚賞的。當時,我們把這一口號印在市委機關造反聯絡站第一期簡報上。一九六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後,姚文元直接打電話告訴我說,讚成這個口號。一月初,張春橋、姚文元都說:‘這個口號好,分四檔,把常溪萍作為第四檔表示是有區別的。’此後,常溪萍就一直被我們作為砸爛對象。”

    常溪萍成了“砸爛”對象之後,他蒙受了多少次“砸”,已經無法統計了,據當年的“常溪萍專案組”成員告知,那時候常溪萍“忙”得很,不論是市裏、局裏、校裏、係裏、班裏,不論是關於教育、關於人事、關於體育以至關於衛生的批判會,都要把常溪萍“揪”來,低頭彎腰,接受批鬥。最高記錄是一天出席了八個批鬥會!造反派們在他的胸前掛黑牌,那黑牌的鉛絲深深地嵌在常溪萍的脖子上,脖子腫了,出血了,化膿了……

    在“砸爛常溪萍”的那些日日夜夜,常溪萍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下麵的一行行文字,是用血和淚寫成的。我一一寫明目擊者的真名實姓——因為那一樁樁迫害常溪萍的暴行,都有人可作證,都是確鑿的事實:

    “一九六七年初,我聽到有個學生告訴我說常溪萍被人用繩子牽著走,我就走過去看。這時發現真有人用麻繩套在常溪萍同誌的脖子上,共有七八根繩子,從各個方向各自拖拉,常溪萍弄得站都站不住,哪邊力大就向哪邊拉,往哪邊走。開始向北朝第二宿舍方向直走,後來又向南朝地理館方向走。我們都不忍心再看,認為這樣做太殘忍了,但又不敢講。

    “還有一次我親眼看到常溪萍的一條腿壞了,不能走路,用一根棍撐著走路。常溪萍到廁所大便,學生到房間一看就說常溪萍逃跑了,從廁所裏拖出常溪萍拳打腳踢,打倒在地上,再拖起來打。”(目擊者:郭振翔,華東師大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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