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十日,從北京開來的特快列車,呼嘯著駛入上海站。

    硬席車廂如同筷子籠似的,擠滿了串連的紅衛兵。列車靠上月台之後,一扇扇車窗成了出口,一個個紅衛兵從窗口跳下,踏上了上海的土地。

    這時,從寬敞的軟臥車廂裏,從從容容走下一個中年女人。她戴著眼鏡,一個大口罩遮住大半個臉,身穿一件草綠色的棉軍大衣。

    她馬上被一個幹部模樣的人和幾個紅衛兵接走,坐上小轎車,直奔上海西區高級賓館——衡山賓館。

    此人來滬,非同小可。就在她動身之際,當時正在上海處理“安亭事件”的“中央文革副組長”張春橋便給中共華東局宣傳部來了電話,關照道:“給予方便。”

    正因為這樣,她一來,就被安排住進衡山賓館。

    然而,才住了幾天,她就趁夜色濃重之際,戴上大口罩,跳上一輛鐵皮車廂的三輪卡車。卡車上雖然裝著高音喇叭,此時此刻卻默不作聲。這輛紅衛兵的“宣傳車”消失在上海馬路上的車流之中。

    此後,關於她的行蹤,外人莫如。

    她到哪裏去了?

    她悄然住到了華東師範大學第三宿舍三樓,神不知,鬼不曉!

    第三宿舍本是留學生宿舍。那年月,不收外國留學生,那幢宿舍樓空著。她住進去以後,紅衛兵們為她守大門,“閑人莫入”。

    她一般晝伏夜出。外出時總是戴大口罩,總是坐那輛宣傳車,很少惹人注意。

    前文已經提及的那個華東師範大學的“最早造反的老工人”,成了她的“保鏢”,替她帶路,替她聯係。有幾次,宣傳車另有任務,當她深夜返回華東師大時,跳上了Z的自行車。這時,Z既成了她的“兩輪車夫”,又成了時時提防“保皇派”襲擊她的忠實衛士。

    她為什麽不住衡山賓館,卻在華東師大住了一個月?

    她的上海之行,據說是“串連”。

    她來上海,打的是“新北大捍衛毛澤東思想戰鬥團”的旗號。

    就在她到達上海的第二天,上海造反派們在文化廣場召開“批判上海市委執行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大會,她公開露麵了。

    她在大會上的講話,清清楚楚地印在次日出版的《師大簡訊》上。

    她說來滬的目的,“是揪出出賣北大社教運動的大叛徒、大劊子手常溪萍,代表新北大全體革命師生來和他算賬。常溪萍的問題上下都有根子,上麵的根子是鄧小平、彭真,下麵的根子是以陳丕顯、曹荻秋為首的上海市委”。

    哦,怪不得她如此看中華東師大,怪不得她悄悄住在那裏——原來是要“揪出”常溪萍!

    她,聶元梓,北京大學哲學係黨支書記。一九六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她和宋一秀、夏劍豸、楊克明、趙正義、高雲鵬、李醒塵等七人,在北京大學大飯廳牆上貼出“全國第一張馬列主義大字報”:《宋碩、陸平、彭佩雲在文化革命中究竟幹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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