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正慧仍身陷囹圄。張春橋對於政敵,從來不會手軟。專案組一次次審訊著葛正慧,毫無結果,他說來說去無非是“記不清楚”那句話。

    蚊子倒漸漸多起來,從敞開的窗口蜂擁而入。

    葛正慧再三要求給一頂帳子。看守不理也不睬。

    地處郊區,四周是水田,而牢房裏的電燈又是通宵開著。蚊子連同各種各樣的小飛蟲,夜夜騷擾著葛正慧,比受任何酷刑都難受。

    他不斷拍打蚊子。盡管被打死的蚊子滿壁血斑,星星點點,可是蚊子仍絡繹不絕地飛入牢房,驅之複來,打不盡,滅不絕。

    “交代吧!交代了,馬上就可以回家!”窗外,響著看守的誘降聲。

    葛正慧暗暗咒罵:張春橋是人間的蚊子,人間的“四害”!

    渾身上下,被蚊子叮起一塊塊紅斑,奇癢難熬。在那人間地獄中度過五個酷暑,在群蚊日夜輪番轟炸之下,居然體內產生抗素,蚊子叮了不起皰,不發癢,隻是鮮血不斷被吸走。

    他麵對著猛如虎的苛政,麵對“四人幫”的虐待,思想上也產生了抗素。誠如《老子》七十四章所言:“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天底下所有監獄的窗,那鐵條都是豎的。惟有這兒關押要犯的牢房,窗上鐵條反而是橫的,仿佛給犯人上吊自殺提供了方便。他不畏死,卻不想死。他的心中,常常喃喃自語:“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要把牢底坐穿,看那些豺狼橫行到何時。

    沒有日曆,沒有報紙。不知今宵何日,不知明朝何月。他真的被蒙在鼓中。圍牆外的生死搏鬥他全然不知。

    突然,在不知何年何月何日的一天,看守在門上的小洞口大聲喊道:“把語錄交出來!”

    紅色的“語錄”,是他身邊惟一的一本書。他感到驚訝:為什麽要交出語錄?

    他小心地把紅色小書從小洞口遞出去,注視著看守的一舉一動。

    看守把身子轉過去,背對著他。

    “嚓,嚓……”居然發出撕書的聲音!

    葛正慧焦急萬分:如果那個看守撕壞了書中的毛主席像,反誣他撕,那他有口難辯,罪上加罪的。

    那看守轉過身來,把紅色小書朝小洞口一丟。他趕緊接過語錄,急急地翻查。他立即發現:那印著“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指示辦事”——林彪題詞的一頁,被撕去了。林彪的《再版前言》,也給撕掉了。

    “把林副統帥的題詞還給我!”他趕緊對看守說。

    看守雙眼一瞪,吼道:“還提什麽‘林副統帥’,給我閉嘴!”

    葛正慧茅塞頓開:“林副統帥”垮台了!

    他喜不自禁。心想,林彪倒了,你江青、張春橋還能支撐幾日?

    看守撕去林彪題詞,使他在萬分孤寂中聽見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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