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克”之謎,本來惟有張春橋知,崔萬秋知。崔萬秋自然守口如瓶,不會泄露天機。萬萬料想不到,道出“狄克”底細的,竟是張春橋自己!

    一九三六年三月十五日,狄克在《大晚報》上向魯迅放了一炮之後,魯迅當即“拜讀”了狄克的“大作”。魯迅橫眉冷對狄克,於四月十六日寫了《三月的租界》,予以痛斥。

    魯迅把文章交給了設在新鍾書店裏的《夜鶯》月刊編輯部。《夜鶯》編輯當即把魯迅的這一討狄檄文,排入五月出版的第一卷第三期上。

    《夜鶯》月刊是委托上海雜誌公司發行的。按照上海雜誌公司的規定,委托發行的雜誌在印出樣本(清樣)之後,應該馬上送一份給該公司,以便老板了解內容,預估銷路。

    老板看畢,著人把樣本送還《夜鶯》編輯部。

    送樣本者何人?張春橋也。

    《夜鶯》編輯翻了一下送回去的樣本,忽然發現印著魯迅的《三月的租界》那一頁已被撕去。

    “誰撕的?”編輯問。

    “我!”張春橋狠三狠四地答道。

    “你為什麽要撕掉魯迅的文章?”

    “我要留下來仔細看看。”

    “為什麽要仔細看看?”

    “魯迅在罵我!”從張春橋嘴裏,終於蹦出了這至關重要的話。

    “這麽說,你就是狄克!”編輯用驚訝的目光,注視著麵前這個瘦骨伶仃、戴著圓形近視鏡片、山東口音的青年。

    張春橋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在激動的時候說走了嘴,泄露了天機。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隻好解嘲道:“是,又怎麽樣呢?”

    一扭頭,他氣呼呼地格噔格噔走了。

    於是,《夜鶯》編輯部知道了狄克之謎。

    於是,魯迅先生知道了狄克是誰。

    於是,魏金枝、於黑丁也知道了狄克的秘密。

    魏金枝先生的回憶,是關於“狄克”的秘密的一種說法。

    周楞伽先生的回憶,則又從另一個角度提供了當時的情況。盡管周楞伽的回憶,在有的細節上與魏金枝先生的回憶不盡相同,但是周楞伽所說,周昭儉曾向魯迅反映過張春橋的言行,使魯迅對這一“文壇小卒”有所了解,這一點卻是十分重要的:

    有一天,我去四馬路文化街,順道進同安裏看一下,見這新鍾書局隻租了一間前樓,完全是個皮包書店,可是卻意外地在裏麵遇見了張春橋,原來他和莊啟東很熟。聽說新鍾書局要出《二十六史》,來鑽莊啟東的門路,要求交一部分給他圈點斷句,撈一筆生活費。莊因他苦苦央求,隻好對新鍾書局經理盧春生說了不少好話,把《晉書》一部分交他圈點,於是他便成了新鍾的座上客。

    四月的一天早上,我把過去發表在報刊上的小說編成兩個集子,一本交北新書局,一本送到新鍾書局,定名為《田園集》,路上遇到方之中,我問他去何處?他說去新鍾。我十分詫異:“怎麽你也和新鍾打交道?”原來新鍾代新國民奎紀印刷所拉生意,承印書刊,從中賺取回傭。方之中是把《夜鶯》的稿子托他們去承印,於是我倆結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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