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萬秋混跡於文壇,不光是作為編輯,而且他也算是個作家。

    我在發黃的舊雜誌中,尋覓著崔萬秋的蹤跡。除了他的一些言情小說之外,我查到他寫的一些散文。特別是他早年所寫的散文,往往也反映出他的“自我形象”。

    一九二九年十二月號上海《新文藝》雜誌在《編輯的話》中寫道:

    “散文一欄裏有穆羅茶先生的《錢》和崔萬秋先生的《鐵》均是雋永蘊藉之作。崔先生還有《憶故居》和翻譯日本‘普洛’派巨子葉山嘉樹的散文三篇,但因來不及編入本期,隻好留待下期發表了。”

    崔萬秋的《錢》,篇末注明“十一月二日在廣島”,顯然是一九二九年在日本留學時寫的。

    文章開頭,引了一句日本諺語:“一錢使人哭,一錢使人笑。”

    下麵便是他的散文《錢》,讀者從中可以看出他的作品風格:

    錢之可貴,要沒有錢的人才痛切地感得出來。我便是痛切地感得錢之可貴的人們中之一個。特別感得錢之可貴的經驗,印得腦子裏最深的,有下列幾件事。

    民國十六年秋天,一位受洋大人、官大人、黨大人三重壓迫的苦朋友寫信來告急,說是初到東京,人地生疏,沒有現錢竟不能吃飯,現在每天隻吃七個銅板一塊的麵包,有時有一杯熱水吃,有時竟不得不喝涼水。我看了以後心裏難過到萬分,想到朋友那裏借幾塊錢寄了去,但是結果隻賺幾個輕視的冷笑。借錢不到,正在沒好氣,房主人卻湊熱鬧地來催房金。剛忍著氣把房主人敷衍著下了樓,有一位官費欠發的朋友來向我借錢搬房子。搬房子好像並不是什麽大的問題,但這位朋友是忍受不住那房主的輕蔑中國人,與之口角,為爭一口氣,不得不搬家的。——那時我想:“錢是真可貴。”

    今年暑假以前,足有三個月我手裏幾乎一文錢都沒有。因為有一件事情要到東京去,但沒有路費,雖急得心焦如焚,也竟無可如何。七月二十二日午後我從商業專校領到了我一個月勞苦所得的“月給十五圓也”,先到理發館把長得和南洋土人似的頭發剪去,把滿臉的黑胡子剃了,對鏡一看,我居然也像一個人。到“湯屋”裏洗了個澡,渾身輕鬆舒快。又到牙齒醫生那裏把消毒消了三個月的齲齒補上了一塊橡皮,左邊的牙齒也居然能嚼東西了。狠了心又到冰店裏花費了十錢吃了一杯冰琪淋,真是涼沁心脾,渾身清爽。到了夜晚八點,提著手提包便坐到東京行的火車上,從車窗望著將行圓滿的月光了。托了這十五圓紙幣的洪福,我竟那樣舒服起來,使我不能不想到:“錢是真可貴。”

    ……

    從崔萬秋的散文《錢》中,也可以大致覷見他當年留學日本時的生活情景。

    在一九三〇年第一期《新文藝》上,刊出崔萬秋的散文《懷舊居》,同樣記述了他在日本的生活。文末注明“十一月十九日於廣島”,當是一九二九年的事。

    《懷舊居》分為三段,摘錄如下:

    其一

    一樓一底的一座小房子,位於廣島市的南端之海岸邊處,那便是我的舊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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