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虛攝起一柄量天尺,指上微一用力,頓化作一抹飛灰,說道:“連法器裏的仙靈之氣,都已涓滴無存。難怪天廷千餘年前,便能放心毀去封神臺。”老君卻苦笑一聲,向四下一指,道:“看到沒有?楊戩,封神大典……便是你眼前的這一切……”

    長嘆一聲,他舉步穿行其中,尋找合適煉製成七彩石的原料。巖精被煉化得越多,支撐陣法轉化仙靈之氣時的耗費便越大,也就越難合於現在的需要。轉了一大圈,他終在左首第三塊石邊停下了腳步,那塊巖精幾乎未被煉過,也是整個洞天裏,唯一沒有遺下冠履的所在。

    楊戩觀顏查色,又見巖精位置也略移動過的跡象,心中頓時明了,微笑道:“道祖處事小心,預料先機,楊戩甚是佩服。”八十一名宗主中,既隻有老君一人逃出,那麽自是因他見機不對,在煉石過程中有所藏私,才留得餘力自顧周全的了。

    老君嘆道:“我若真能預料先機,就壓根本不會來這勞麽子封神大典。我還記得,我左側是通天師弟。封神之戰他好勝沖動,結果將門下弟子折損了大半,氣惱之餘,為挽回頹勢,鐵了心要在這煉石過程裏孤注一擲,取悅古神。可他又如何想到?取悅的結果,竟隻是自己最先灰飛煙滅罷了。我眼看著他們一個又一個地化為劫灰,心裏的絕望一刻比一刻更甚,卻還要隱忍待機,那樣的滋味……”

    每一堆衣履,都代表了一個曾不可一世的宗主修真。隻是他們沒有他的幸運\,沒有能力沖出這座古神為他們備下的巨大墳場,隻能由著真元耗盡,成為新秩序的犧牲奠品。

    “連魂魄都不復能存在了,死在這個地方,魂魄與身體一樣,都會化為虛無。修道是為了解脫自我,可如他們這般,連以大法力逆回時空,都不能令他們復生的永遠消亡,會不會才是真正不留餘步的自我解脫呢?”

    老君感慨地低語道,伸手拍拍身邊這塊黑黝黝的巖精。至人無夢,但將他的話都奉為圭阜的門人弟子卻從不知道,多少年來,身為道祖的他仍然有夢,這塊貌不驚人的巖精,曾一次次地引他重歷著噩夢,在汗濕衣衫的恐懼裏驚醒,然後,坐待天明,再難安枕。

    楊戩也在打量四下情形,封神時見熟了的一些麵容從記憶深處湧出。倔強狂傲如通天,溫文沉穩如元始,和善易親如太乙,無一不是神通睥睨三界的大羅金仙,卻是連轉世重生的機會都永不復有,甚至不如那些生死海裏,流轉無休的普通凡人。

    一地零亂折射出的,或許,也將是他最終的結局?

    時、地不同,殊途而同歸。三千年的掙紮,卻隻是既定的宿命,是清醒地走向這既定結局的過程……

    他深吸口氣,再緩緩吐出,似要吐盡心中所有的感慨和紆鬱,目視老君,問道:“看來道祖已找到合適的材料。卻不知兜率裏提到的那些煉石法要,老君有沒有要補充的地方了?”

    老君回過神來,突然微笑了一聲,道:“自然沒有。不過,七彩石雖善封存一切,但卻比不得巖精堅固,受外力重擊時極易毀損,想來那也是神王兄妹不敢藉它長期封印盤古神力的原因了。”

    楊戩一笑,道:“是以你不肯與我同時出手,怕的便是法力相沖,會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老君已恢復了平素的神情,冷冷地道:“你若不信,那也不打緊,大不了你我入寶山而空回。但沒有七彩石為證,新天條就算推出,也不能令天廷那兩個死物承認。百般圖謀\,一切依舊,可惜啊可惜!”

    楊戩淡然道:“你不必相激,如何自處,楊戩心中有數。但老君的自處之道,卻也須三思而行,陣外那隻灰兔,仍不失為道祖的前車之鑒。”上前盤膝而坐,額間銀芒閃爍,神目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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