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說今日中秋,嫦娥乃月宮仙子,理所當然擔此重責,嫦娥也允了,背過身去敲起下人取來的小鼓,花停在誰手中,誰便起來表演一番,或歌或舞,或吟風弄月,或劍舞中庭。兩圈之後,花停在了劉彥昌手裏。

    劉彥昌執花站起,不知該表演什麽好。席下人起哄:“劉先生既蒙三聖母青眼相待,定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自然應當席賦詩,一展高才。”三聖母自豪地看著丈夫,等他開口。劉彥昌有些為難,他不過一落第秀才,才學是有的,可高不到哪去,這酒後滿庭熱鬧的當口讓他賦詩可著實有些困難。看著三聖母信賴的眼神,又不好推卻,略一沉吟,抬頭道:“酒意醺醺,詩興是沒有,有一首舊作,今日便獻醜了。”眾人也不強他,聽他詠來。

    “澹雅風期抱膝容,晚林返照落雲紅。推敲物序寄萍蹤。絲管聲悠霜已重,關河人渺意猶濃。一宵魂夢兩人同。”

    他吟的是一首《浣溪紗》,眾人聽在耳裏,說實在的,並不算如何出眾,但詞中相思之意卻是點滴情濃,知必是他與三聖母相隔時所作,想到他二人二十餘年分離各守忠貞,贊嘆連連。

    楊戩的眼神不屑,聽著劉彥昌詠詞,嘴角竟帶了一絲嘲諷,哪吒正在說:“劉先生,今日能與三聖母兩兩相守,也是你二人誠\心所至,可喜可賀,這一詞即可見先生真意。”百花接道:“若不是有人阻攔,人家夫妻又何來這二十年分離。今天之事,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豬八戒哼哼哧哧地同意,向楊戩處呸了一口,道:“就是,活該。”孫悟空擎著酒杯,來到楊戩椅邊,笑嘻嘻地說:“楊戩,你那日傷我老孫,可想到今日自己落得如此下場?老孫不找你報仇,自有你自尋惡果。”百花見楊戩看向劉彥昌的目光充滿不屑,哼道:“楊戩,你耍什麽威風,若不是劉先生心地好,不念舊嫌收留你,隻怕你早死在街上了。”

    楊戩冷笑,閉上眼不再理會他們。且不說劉彥昌忘掉的那些事,就他詠的詞而言,也不放在他眼裏。楊戩雖專注於練功,卻不是莽撞武夫,從小為爭一口氣不落了人後,練武之餘是什麽學問也不肯放下的。成仙之後,人間變遷,詩詞歌賦各有發展,他也不曾丟開過。雖稱不上什麽名家,見識卻不差,有心情時自己也會填上兩首詞,作上幾首曲,劉彥昌的大作,當真還入不得他眼。

    見他閉了眼,眾人也說不出別的,大為掃興地回席繼續,鼓聲停,花枝落到哮天犬手裏,沉香好笑,不知哮天犬能表演什麽。哮天犬茫然看向康老大,康老大低聲說:“你看剛才人家表演的什麽,就像那樣,你會什麽就做什麽。”剛才?哮天犬看向劉彥昌,剛才那人在念東西,那我也要念個什麽。康老大看他眼睛望向劉彥昌,知道他會錯意,忙道:“劉先生是在詠詞,你不會,另找個……”話音未落哮天犬已開口念了:

    “徘徊久,雲迥出,輕寒侵袖。漸寫遍愁思新墨淺\,怕寫到,帶寬人瘦。不覺歲華成暗度,算又向,衢塵拜走。漫說起,冰輪皎潔,冷笑傳杯掉首。

    然否,哀多於樂,氣橫牛鬥。未必是炎涼諳世味,看慣了,白衣蒼狗。此意誰堪相慰藉,隻天籟,風悲竅吼。問平生悴損,零落何如,沉吟金鏤。”

    眾人張大嘴巴,劉彥昌更是吃驚,眾人中自有懂行的,聽得出詞自是比劉彥昌之作高出不少,可怎麽會出自哮天犬之口?嫦娥微一沉吟,問道:“哮天犬,你是從哪看來的?”哮天犬隨口答道:“主人寫的……咦,主人,主人是誰?”抱著頭苦思起來。康老大怕他想起,忙起身道:“哮天犬不舒服,我帶他先走了,諸位告辭。”與他離開。

    席上眾人不由得目光投向楊戩,反復誦詠,不想他有如此詩情,劉彥昌心中更不是滋味,暗暗責怪妻子不該讓他過來,席上竟一時冷場。

    百花仙子見席上冷場,有意緩和氣氛,看大家都有些悶悶地飲酒,一拍手笑道:“我前次去杜康處討得件法寶來,倒是有趣,正好來行酒。”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小酒壺。三聖母此時已深悔不該讓楊戩來赴會,惹得丈夫不快,此時百花仙子開口,自是附合,望眾人快快忘了方才之事,跟著笑問:“這小小酒壺又是什麽法寶了,百花姐姐不知從哪掏來的,卻來哄我們。”百花一翻手腕斟了杯酒,香氣撲鼻。手一鬆,酒壺打著旋懸在桌子上空,百花笑道:“這原是老倌兒們請杜康製的無聊時行酒的玩藝,我先取來用了,正好合適。我們輪流執杯,席上他人可隨意問些問題,若被問之人答得出於真心,則酒自傾出,否則無酒。如何?”嫦娥奇道:“答對了反罰酒?”百花嘻笑:“這酒用了我不少百花瓊液,托杜康製了,其味之美,三界無雙。這不是罰酒,而是賞酒。”眾人這才明了,大有興趣,在肚內盤算,如何想些促狹問題讓人不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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