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與以往公主出嫁皇子大婚不同,這場婚禮之所以成為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甚至傳得天下皆知,卻是另有原因。

    護城河邊的垂楊柳剛剛抽出新芽,她偷偷跑出宮去找韓曄一起放紙鳶。那個名動京華的男人沉默地陪她走完長長的石橋,突然開口說道:“婧公主,是韓曄辜負了你,臣已請求陛下賜婚於落公主,一月之後完婚。”

    他說完,不等她的回答,便轉身離去。

    她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震得六神無主,可不一會兒,她卻笑了,追上去抱住韓曄的胳膊,仰頭對他做鬼臉,嘻嘻哈哈道:“韓曄,我錯了,昨天不應該不聽你的話偷偷去逛碧波閣,下次帶你一起去逛好不好?”

    韓曄停下腳步,卻沒有笑,他清俊的麵容一如既往地好看,眉宇間微微蹙起,占據著身高的優勢,他用俯視的角度毫不回避地望進她的眼,一字一句認真地說道:“丫丫,我剛剛說的是真的,婚期已定。”

    她的身體在顫抖,可雙手卻將韓曄的胳膊抱得更緊,她努力地笑,話語裏卻摻雜了諸多帝國公主的傲慢:“沒關係,我去求父皇改了旨意就是!父皇會答應我的!”

    韓曄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瞼淡淡道:“我愛她。”

    如此陌生的三個字,她從未聽韓曄說起過,哪怕是他最疼她的時候,也不過是說,丫丫,我喜歡你。

    她的手忽然就沒有了力氣,再也握不住韓曄的胳膊,啞著嗓子問:“怎……怎麽可能?你才見了她幾次,怎麽會突然愛上她?”

    韓曄望著她的眼神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如既往地帶著若有似無的寵溺:“有些人隻看一眼就可能愛上,丫丫,你還小,所以……你不明白。”

    這是韓曄,說話的口吻沒有變,動聽的嗓音沒有變,可是他的心……變了。

    她一句話也答不出,連眼淚都忘了掉,像個傻子般呆呆地站在原地。韓曄擰著眉靜靜注視著她,忽然轉過身,沿著河岸旁整齊的垂楊柳,頭也不回地走遠。

    她手指一鬆,輕飄飄的紙鳶隨二月的冷風墜進了冰冷的護城河裏,十六歲,百裏婧的紙鳶再也飛不起來了……

    突然發了瘋似的,她朝那個遠去的背影追過去,她大聲地叫他的名字——

    “韓曄!韓曄!韓曄!韓曄!”

    無論她怎麽喊,他都不肯回頭,任她嗓音沙啞聲嘶力竭,任她狠狠地將自己摔下去……

    “韓曄……”

    手腕處尖銳地一痛,百裏婧驟然睜開了眼,感覺到冰冰涼涼的淚滑落在臉頰上。

    夢境是騙不了人的,和疼痛的傷疤一樣,隻有自己才知道。

    她不自禁抬起左手,手腕上的紅珊瑚珠還是纏得那麽緊,疼痛從極小的縫隙裏細細密密地鑽出來……

    可這一抬手,她卻嚇了一跳,大紅色的喜服!垂眸看去,目之所及是紅色的喜被,紅色的鴛鴦帳,她翻了個身剛想坐起,卻正好對上一雙溫和的黑色眸子。

    百裏婧長到如今十六歲,見識過宮廷的詭詐,市井的勢利,甚至鹿台山上的爭奪,卻從未見過如此與世無爭的眼眸,平靜得好似一汪無波的湖水。這汪湖水離她如此近,近到可以聽清他淺淺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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