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也有涯知也無涯,此三不忘者,鄙人蓋有無涯之感,不隨有生以俱盡。

    ——曾國藩

    曾國藩能夠壓住肝火,以柔為剛,挺挺向前,在關鍵之時,該出手就出手,對他的知己幕僚也不客氣,顯出內在剛挺之氣。他對幕僚李元度的態度便是如此。

    李元度係湖南平江人,字次青,舉人出身。少年時慷慨任俠,勤奮向學。

    入曾幕府後,曾國藩的兩次自殺,都是李元度舍身相救,拚死力將曾國藩抱過了江,使曾國藩幸免於難。可以說,李元度與曾國藩確有救命之恩。

    鹹豐八年(1858)一月,李元度因功升任道員,同年二月,湖北巡撫胡林翼上《密陳浙江緊要軍情請調員防剿疏》,李元度旋即奉命帶兵入浙,這是湘係勢力滲透入浙的開始。曾國藩東山再起後,率領江西湘軍追擊翼王石達開入浙,並保薦李元度,使其得按察使銜,賞巴圖魯勇號。鹹豐十年(1860)四月,清政府命李元度赴浙江交巡撫王有齡差遣委用,六月,王有齡授予浙江溫處道道員。李元度以所部平江勇三千交浙江提督饒廷選統率,自己回湖南另行招募平江勇。

    鹹豐十一年(1861)一月,王有齡上奏請調李元度援浙,“詔如所請”。李元度遂回湘募勇,取名“安越軍”。

    曾國藩對李元度打出“安越軍”的旗幟,“分裂”湘係,做“異己分子”越想越生氣,不能容忍了,不能再柔順下去了,於是,現出剛挺之氣,便於二月二十二日,參劾李元度,加給他的罪名是:第一,私求王有齡調赴浙江。並且,不向我請示而擅自回湘募勇,取名“安越軍”。第二,“安越軍”在江西、湖北所得勝仗,多係“冒稟邀功”。第三,李元度於鹹豐十一年十月到衢州,“節節逗留,任王有齡羽檄飛催,書函哀懇,不一赴杭援救。是該員前既負臣,後又負王有齡,法有難寬,情亦難恕”,請予革職,“安越軍”應予遣散。到後來,清政府命浙江巡撫左宗棠查複,遵照曾國藩的意見,將李元度革職遣戍(後獲救未遣)。這是曾國藩剛的一麵。但同樣是對李元度,曾國藩又表現出了柔的一麵。

    一日,曾國藩召集幕僚,讓眾人指陳三次失敗的原因,但大家都麵麵相覷,不敢亂講話。

    曾國藩一向看重李元度,他又有救命之恩,便親點名號說:“次青,你大膽請言!”

    李元度為人仗義,見曾國藩幾次尋死覓活,總不得勝,心裏也很著急。眼見這樣下去,自己的前途也委實堪憂。於是,他鼓足勇氣,語未盡,已晾三座:

    “恩公東下之師,氣勢銳甚。然自三月至今,凡經三次大挫折,初挫於嶽州,繼挫於靖港,今又挫於九江湖口。幸而屢蹶複振,未壞大局。然依在下之見,非失於恩公不知兵,而失於知兵。”

    李元度的話,如芒刺在背,一針見血。眾將領誰也不敢望一眼曾國藩的表情,隻是默不作聲地坐在那兒。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曾國藩倒還是沉得住氣。他又說:

    “次青請細道之,吾願聞其詳。”

    李元度也不再猶豫,說:“嶽州之敗,師未集而因大風阻於洞庭湖,敵察我困,大股圍入,其敗可謂天意,於理於勢都是如此的結局。靖港之敗就不然。一惑於困丁之請,臨陣變成謀,夕令朝改,是策略之失。九江湖口之敗,問題就更大了。三板大船入湖,敵斷歸路,變出不測,以大船攻敵小船,無異猛虎拔牙,虛威無用。並且,師出不為退路著想,乃行軍大忌。犯此,則不能不敗。”

    李元度的話雖然當眾揭了曾國藩的瘡疤,但無疑是一劑良藥,眾將領不由地頻頻點頭,已忘記了曾國藩此刻什麽樣了。

    曾國藩善於聽人之言,博采眾長,以為己用,他的心胸是寬廣的。一他見李元度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三次失敗的原因,也頗覺歎服。於是他接著說:“次青的話句句在理。望吾將士共當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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