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學軍跟貝冬寧坐在樓梯上正做偷聽之事,周瑞這個人,顯然在戀愛上是個傻的,這一見麵他就把自己祖宗八代,戶口本上那些事兒有的沒的都說了出來。

    周瑞:“我爸是個上門女婿。”

    對方羞怯怯:“啊。”

    周瑞:“我媽改嫁了。”

    對方略微驚訝:“啊!”

    周瑞:“我有個弟弟,今年一歲了!”

    對方不懂:“哈?”

    周瑞:“我就一般學校畢業。”

    對方無奈了:“哦!”

    周瑞:“我跟我小叔叔家過日子。”

    對方鬱悶了:“哦。哦。”

    周瑞:“我就是個普通的個體戶。”

    對方很平淡的喝水:“個體戶挺好。”

    周瑞:“也不好,不是鐵飯碗。”

    趙學軍很想敲開自己哥哥腦殼看一下,那裏麵是不是裝的隻是一碗豆腐腦!他怎麽可以憨傻的如此坦誠?貝冬寧撓撓自己的耳垂,在趙學軍耳邊說:“你哥可真老實。”

    趙學軍無奈的抬頭看屋頂。

    時間緩緩的停頓了一會,那位叫小董的姑娘,終於開口到:“我父母身體不太好,家裏兄弟姐妹多了點。你家呢?”

    周瑞:“多點好,現在……我家就我一個過。”

    小董:“……那挺好,什麽都是你的,沒人跟你爭。”

    周瑞:“恩,沒人爭也不好。”

    小董:“……那……那……”

    趙學軍著急的直撓牆,一直撓到口袋裏的BB機刺耳的響了起來,樓下的聲音赫然而止。貝冬寧失笑的看著趙學軍捂著口袋向裏跑,待他進去沒一會兒,他又返身出來,臉上神色蒼白……嘴巴裏磕磕巴巴的一邊跑一邊喊。

    “哥,哥……快點,咱奶,咱奶不成了……”

    寒假的時候,奶奶還趴在家裏的小屋玻璃上,笑眯眯的看著趙學軍放彩明珠。橘子媽說,奶奶其實看不到的,她眼睛裏長了白內障,醫生說白內障要長滿了才能做手術。趙建國對老母親做這麽大的手術很擔心。橘子媽說:現在什麽科技了,管保沒事的……這一家老小,還等著奶奶做手術呢……任誰都沒想到,奶奶會這麽快就要走了。

    趙學軍從來都不覺得奶奶會死去,他覺得奶奶跟死亡這事兒沒一點關係。

    六個小時後……趙學軍跟周瑞回到天州市,這一路周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開車回來?他把車開到一百三十脈速上下,這一路不知道都收到了多少罰單,超了多少車……那之後許多年周瑞一直覺得自己能活下來是個奇跡,趙學軍也這樣想。

    奶奶今年81了,她老了,老到有一天早上起來後,臉腫的厲害,就像個大頭娃娃似的。民間有句俗語:男怕穿靴,女怕帶冠。意思是男人老了怕腳腫,女人老了怕臉腫。老趙家一家大小,壓根就沒往這方麵想。趙建國那天正在上班,接到改霞姑姑的電話後,他隻是叫了司機回去接了老母親去醫院隨便看看,隻以為是吃錯了東西,過敏了。可老太太這一入院,醫生檢查完就很直接的告訴他:“老太太年紀大了,到時候了,回去吧,沒幾天了。”

    趙學軍跟周瑞這一路急行,次次趕不上趟,他們趕到醫院,奶奶已經被父親與省城趕回來的大伯伯一家送回了故鄉,改霞姑姑在家焦急等著他倆,見到周瑞後對他說:你叔說,你爸也該回家了。

    周瑞這才想起,自己爸爸還在烈士陵園掛著呢。

    老家的規矩,人不能咽氣到外麵,必須在有氣的時候抬回家。趙學軍能夠想象的出,父親有多麽的措手不及,這一刻,那個號稱堅強的男人,有多慌張!

    周瑞拿了單子進陵園取父親骨灰,趙學軍等在陵園門口,越呆越害怕,還有些渾身發冷。當他看到對麵的郵局,竟鬼使神差的他就給王希發了一封電報:奶病危,速歸。發完,他又後悔了……

    一頓等候,一頓忙亂,趙學軍穩定心神,找了一個本子記錄了好多需要買東西在上麵,他打了電話安排下去。他知道,父母看上去很堅強,其實心裏是很依賴奶奶的。奶奶這一走,母親不知道會亂成什麽樣子,家裏一定亂成一攤了……

    一個半小時後,趙學軍與周瑞坐在三鑫商城運貨車的白布堆上,周瑞抱著自己爸爸的骨灰,神色迷茫,他也不知道是該哭自己的父親,還是應該去哭奶奶。好像,奶奶還沒去吧……

    趙學軍也茫然了,上輩子,奶奶就活到77歲,這輩子好像還多活了幾年。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呢?

    遠處山巒曲線一直起伏著,趙學軍的心猶如掉在油鍋裏一般,又期盼這車快點,又覺得這一刻像個夢一般的不真實,也許一會兒朱晨會猛的推開宿舍門,喊他們早起。於是,他閉起眼,假裝這是個夢,他等著早起的鈴聲,可那鈴聲怎麽還不響呢?

    “我怎麽還不死呢?”這話是奶奶這幾年常常要嘮叨的,她活了個大歲數,跟她差不離的朋友都早早的去了,沒人跟她玩,少有人能跟她聊出共同的話題,奶奶一直是寂寞的……可她從不說。趙學軍很後悔,要是考在萬林市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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